第一章 乡下人进城

托！托托托！托！托托！

两柄木剑挥舞jiao斗，相互撞击，发chu托托之声。有时相隔良久而无声息，有时撞击之声密如联珠，连绵不绝。

那是在湘西沅陵南郊的麻溪乡下，三间小屋之前，晒谷场上，一对青年男女手持木剑，正在比试。

屋前矮凳上坐着一个老tou儿，嘴里咬着一gen短短的旱烟guan，手中正在打草鞋，偶而抬起tou来，向这对青年男女瞧上一yan，嘴角边微微han笑，意示嘉许。淡淡yang光穿过他口中penchu来的一缕缕青烟，照在他满tou白发、满脸皱纹之上，但他向吞吐伸缩的两柄木剑瞥上一yan时，yan中神光炯然，凛凛有威，看来他的年纪其实也并不很老，似乎五十岁也还不到。

那少女十七八岁年纪，圆圆的脸dan，一双大yan黑溜溜的，这时累得额tou见汗，左颊上一条汗水liu了下来，直liu到颈中。她伸左手衣袖ca了ca，脸上红得象屋檐下挂着的一串串红辣椒。那青年比她大着两三岁，长脸黝黑，颧骨微高，cu手大脚，那是湘西乡下常见的庄稼少年汉子，手中一柄木剑倒使得颇为灵动。

突然间那青年手中木剑自左上方斜劈向下，跟着向后ting剑刺chu，更不回tou。那少女低tou避过，木剑连刺，来势劲急。那青年退了两步，木剑大开大阖，一声吆喝，横削三剑。那少女抵挡不住，突然收剑站住，竟不招架，jiao嗔dao：“算你厉害，成不成？把我砍死了罢！”

那青年没料到她竟会突然收剑不架，这第三剑yan见便要削上她腰间，一惊之下，急忙收招，只是去势太qiang，扑的一声，剑shen竟打中了自己左手手背“啊哟”一声，叫了chu来。那少女拍手叫好，笑dao：“羞也不羞？你手中拿的若是真剑，这只手还在吗？”

那青年一张黑脸黑里泛红，说dao：“我怕削到你shen上，这才不小心碰到自己。若是真的拚斗，人家肯让你么？师父，你倒评评这个理看。”说到最后这句话时，面向老者。

那老者提着半截草鞋，站起shen来，说dao：“你两个先前五十几招拆得还可以，后面这几招，可简直不成话了。”从少女手中接过木剑，挥剑作斜劈之势，说dao：“这一招‘哥翁喊上来’，跟着一招‘是横不敢过’，那就应当横削，不可直刺。阿芳，你这两招是‘忽听pen惊风，连山若布逃’，剑势该象一匹布那样逃了开去。阿云这两招‘落泥招大姐，ma命风小小’倒使得不错。不过招法既然叫zuo‘风小小’，你chu力地使剑，那就不对了。咱们这一tao剑法，是武林中大大有名的‘躺尸剑法’，每一招chu去，都要敌人躺下成为一ju死尸。自己人比划喂招虽不能这么当真，但‘躺尸’二字，总是要时时刻刻记在心里的。”

那少女dao：“爹，咱们的剑法很好，可是这名字实在不大…不大好听，躺尸剑法，听着就叫人害怕。”

那老者dao：“听着叫人害怕，那才威风哪。敌人还没动手，先就心惊胆战，便已输了三分。”他手持木剑，将适才这六招重新演了一遍。只见他剑招凝重，轻重进退，俱是狠辣异常，那一双青年男女瞧得心下佩服，拍起手来。那老者将木剑还给少女，说dao：“你两个再练一遍。阿芳别闹着玩，刚才师哥若不是让你，你小命儿还在么？”

那少女伸了伸she2tou，突然间一剑刺chu，迅捷之极。那青年不及防备，急忙回剑招架，但被那少女占了机先，连连抢攻，那青年一时之间竟没法扳回。yan见败局已成，忽然东北角上ma蹄声响，一乘ma快奔而来。

那青年回toudao：“是谁来啦？”那少女喝dao：“打败了，别赖pi！谁来了跟你有甚相干？”刷刷刷又是连攻三剑。那青年奋力抵挡，怒dao：“你dao我怕了你不成？”那少女笑dao：“你嘴上不怕心里怕。”左刺一剑，右刺一剑，两招去势极是灵动。

其时ma上乘客已勒住了ma，大声叫dao：“‘天hua落不尽，chu1chu1鸟衔飞！’妙啊！”那少女“咦”的一声，向后tiao开，向那乘客打量，只见他约莫二十三四岁年纪，服饰考究，是城里有钱人家子弟的打扮，不禁脸上一红，轻声dao：“爹，他…怎么知dao？”

那老者听得ma上乘客说chu女儿这两招剑法的名称，心下也gan诧异，正待相询。那乘客已gun鞍下ma，上前抱拳说dao：“请问老丈，麻溪铺有一位剑术名家，‘铁索横江’戚长发戚老爷子，他住在哪里？”那老者dao：“我便是戚长发。什么‘剑术名家’，那可是万万不敢当了。大爷寻我作甚？”

那青年壮士拜倒在地，说dao：“晚辈卜垣，跟戚师叔磕tou。晚辈奉家师之命，特来叩见。”戚长发dao：“不敢当，不敢当！”伸手扶起，双臂微运内劲。卜垣只gan半shen酸麻，脸上一红，dao：“戚师叔考较晚辈起来啦，一见面便叫晚辈chu丑。”

戚长发笑dao：“你内功还差着点儿。你是万师哥的第几弟子？”卜垣脸上又是一红，dao：“晚辈是师父第五个不成材的弟子。师父他老人家日常称老戚师叔内功shen厚，怎么拿晚辈喂起招来啦！”戚长发哈哈大笑，dao：“万师哥好？我们老兄弟十几年不见啦。”卜垣dao：“托你老人家福，师父安好。这两位师哥师姊，是你老人家高足吧？剑法真高！”

戚长发招招手，dao：“阿云，阿芳，过来见过卜师哥。这是我的光杆儿徒弟狄云，这是我的光杆儿女儿阿芳。嘿，乡下姑娘，便这么不大方，都是自己一家人，怕什么丑了？”

戚芳躲在狄云背后，也不见礼，只点tou笑了笑。狄云dao：“卜师兄，你练的剑法跟我们的都是一路，是吗？不然怎么一见便认chu了师妹剑招。”

戚长发“呸”的一声，在地下吐了口痰，说dao：“你师父跟他师父同门学艺，学的自然是一路剑法了，那还用问？”

卜垣打开ma鞍旁的布nang，取chu一个包袱，双手奉上，说dao：“戚师叔，师父说一点儿薄礼，请师叔赏面收下。”戚长发谢了，便叫女儿收了。

戚芳拿到房中，打开包袱，见是一件锦缎面羊pi袍子，一只汉玉腕镯，一ding毡帽，一件黑呢ma褂。戚芳捧了chu来，笑嘻嘻地叫dao：“爹，爹，你从来没穿过这么漂亮的衣衫，穿了起来，哪还象个庄稼人？这可不是发了财、zuo了官么？”

戚长发一看，也不禁怔住了，隔了好一会，才忸忸怩怩地dao：“万师哥…这个…嘿嘿，真是的…”

狄云到前村去打了三斤白酒。戚芳杀了一只feiji，摘了园中的大白菜和空心菜，满满煮了一大盘，另有一大碗红辣椒浸在盐水之中。四人团团一桌，坐着吃饭。

席上戚长发问起来意。卜垣说dao：“师父说跟师叔十多年不见，好生记挂，早就想到湖南来探访，只是师父他老人家每日里要练‘连城剑法’，没法走动…”戚长发正端起酒碗放在chun边，将刚喝进嘴的一口酒吐回碗里，忙问：“什么？你师父在练‘连城剑法’？”卜垣神情很是得意，dao：“上个月初五，师父已把‘连城剑法’练成了。”

戚长发更是一惊，将酒碗重重往桌上一放，小半碗酒都泼了chu来，溅得桌上和xiong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