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云见来势凶猛，闪避过。一条汉飞足踢翻了桌，烛台摔下，房中登时黑漆一团。只听得呼呼声响，两人跃窗，跟着乒乓连响，几块瓦片掷将过来。黑暗中狄云看不清楚，而这来去的轻功夫他原也不擅长，不敢追。

两条汉不声不响，各使单刀格打。一名汉叫：“吕兄弟，扯呼！”另一人：“算他万震山运气，下次再来报仇！”双刀齐举，往狄云上砍将过来。

“啊哈，姓万的，你是诓我到荆州来的？”

正自思起伏，忽听得外面屋上喀喇一声轻响，一抬，只见一条黑影自西而东，从房上纵跃而过，他险些叫“师父”来，但凝目一看，那人形又又瘦，决不是师父。跟着又有一人影接着跃过，这次更看明白那人手握单刀。

万圭哭叫：“爹，爹！”扑到万震山边。

狄云不敢再看，低声：“师妹，咱们走不走？”戚芳尚未回答，只听得后一个声音：“你们是谋杀我师父的同犯，可不能走！”

这时追赶戚长发的众人都已回来了。“凶手逃城去了，追不到啦！”“明儿咱们追到湖南去，无论如何要捉到凶手，给师父报仇！”“只怕凶手亡命江湖，再也寻他不着。”“哼！便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捉到他碎尸万段。”“明日大撒江湖帖，要请武林英雄主持公，共同追杀这卑鄙无耻的凶手。”“对，对！咱们把凶手的女儿和姓狄的小狗先宰了，用来拜祭师父的英灵。”“不！待明天县太爷来验过了尸首再说。”万门家人弟这些纷纷议论，也早已停息了。

狄云坐在房中，其时距万震山被杀已有两个多时辰，他兀自呆呆坐在桌前，望着烧得只剩半寸的残烛，心如麻。

“哼，我是大师兄。”

他循声奔去，只见东边楼上透灯光，一扇窗兀自摇动。他纵到窗边，往里张去，只见一个女手足被绑，横卧在床，两条汉伸手去摸她的脸颊，另一个却要解她衣衫。狄云不认得这女是谁，但见她已吓得脸无人，在床上动挣扎，大声呼救。

剑法’的名字，为什么卜垣一说我已练成连城剑法，你就的赶来？你还想赖吗？”

这声音似乎并非戚芳，但他关心太切，哪等得及分辨是否戚芳遇险，纵便从窗跃了去，刚站上屋檐，又听得那女惊叫：“救命！救命！”

鲁坤叫：“快，快追凶手！”和周圻、孙均诸师弟纷纷跃窗去，大叫：“捉凶手，捉凶手啊！”狄云见万门八弟纷纷去追赶师父，这一下变故，当真吓得他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才好。戚芳又叫一声：“爹爹！”晃了两晃，站立不定。狄云忙伸手扶住，一低，只见万震山双目闭，脸上神情狰狞可怖，想是临死时受到极大痛苦。

突然之间，房中传万震山长声惨呼，极是凄厉。

他心想：“他们是在搜寻师父么？难师父还在附近，并未走远？”正思疑间，忽听得东边屋中传来一声女的惊呼。他大吃一惊，握住剑柄，一跃而起，首先想到的便是：“他们在欺侮师妹？”跟着又听得一声女的呼喊：“救命！”

狄云想叫师妹独自逃走，但想：“她年纪轻轻一个女，落江湖，有谁来照顾？我带着她一同逃走吧？不，不！这件祸事都是由我上而起，若不是我逞，跟万家众师兄打架生事，万师伯怎会疑心我师父盗了什么‘连城剑’的剑诀？我师父是个最老实不过的好人，怎会去偷什么剑诀？这三招剑法是那个老乞丐教我的啊。可是师父已杀了人，我这时再说来，旁人也决不相信，就算相信了，又有什么用？我实在罪大恶极，都是我一个人不好。我明天要当众言明，为师父辩白。可是…可是万师伯明明是师父杀的，师父的恶名怎能洗刷得了？不，我决不能逃走，我留着给师父抵罪，让他们杀了我好了！”

卜垣冷冷地：“两位请回到自己房去，待咱们拿到戚长发后，一起送官治罪。”狄云：“此事全由我一人上而起，跟师妹毫不相。你们要杀要剐，找我一人便了。”卜垣猛力推他背心，喝：“走吧，这可不是你逞好汉的时候。”狄云只听得外面“捉凶手啊，捉凶手啊！”的声音，成一片，心下实是说不的羞愧难当，咬了咬牙，走向自己的房去。

戚芳中低声也叫：“爹，爹！”颤抖，握住了狄云的手。

万圭惊叫：“爹！”飞踢开房门，抢了去。只见万震山倒在地下，着一柄明晃晃的匕首，边都是鲜血。

门外众人一听到“好，我给你”这五个字，都不由自主的全一震。狄云和戚芳恨不得有个地可以钻将下去。鲁坤等八人向狄戚二人投以鄙夷之。戚芳又是气恼，又万分屈辱，真想不到爹爹竟会这等不要脸的事来。

戚芳哭：“师哥，那…那怎么得了？”狄云哽咽：“我…我不知。我去跟师父抵罪好了。”戚芳哭：“爹爹，他…他到哪里去了？”

狄云和戚芳回过来，只见一柄长剑的剑尖指着戚芳后心，剑柄抓在卜垣的手里。狄云大怒，待反相讥，但话到边，想到师父手刃师兄，那还有什么话可说？不由得低下了，一言不发。

“不错，你将剑诀来，再到师父坟上磕谢罪。”

他自己虽在难中，但见此情景，不能置之不理，当即连剑带人从窗中扑将去，剑刺向左边那汉的后心。右边的汉举起一张椅一格，左边的汉已单刀，砍了过来。狄云见这两人脸上都蒙了黑布，只一对睛，喝：“大胆恶贼，留下命来！”刷刷刷连刺三剑。

房中沉寂了半晌，只听戚长发嘶哑的声音：“好，我给你。”

“为什么要给你？”

窗大开，兀自摇晃，戚长发却已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