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她滋味难言地喃喃：“是呀，他倒底犯着了我什么？”

“可我一见到他，就气懵了。这个号称大野牌玉的罗卷，居然蜷在一个又昏又脏的小酒馆里，下上的袍上都沾着酒渍，上参差地着髭须。一胡长得既不少年也不磊落，整个面容七零八落，像暴殄天似的糟塌自己的五官。

她絮絮而问，像要跟李浅墨情商一般。

她轻轻一抖，自问般地喃喃：“他难没犯着我什么吗…”

“难你还觉得，他不该杀吗？”

却听王婳：“不错，他是诱了我。五姓中人全力追杀他，就是为他诱了我。崔、卢、李、郑，外加上一个汲镂王氏，自汉以来，数百年的家世，数百年的声名，就被他这么横加玷污了。我们这几家，一直混得不错，哪怕改朝易代，总是一度度东山再起的。可唐以来，这累积的家世，突然一下好像都不太用了。所以，五姓人家现在更在乎他们的家世清名与血统的纯正。而清名与纯正恰要现在婚上，所以，他们现在也更在意…女人的贞节。”

“我听说了，一怒之下，知堂哥不会去，所以就自己去了。那一天，我还是带着卜老姬，驾的这辆车。去之前，还特意挑选了半天的衣衫。我知，我要去面对的是一场仇杀。可当女人真好，哪怕是两军对垒，再大的杀局，那之前，你保证还有心情去关注今儿打算穿什么的。

帮你杀他的。”李浅墨闷声“我也不会。”

想起刚才那场大战，罗卷几乎九死一生，他突然怒火填膺：“可他，倒底犯着了你什么？”

却听王婳怒：“我第一觉就是上了传言的当。我虽然并没有多少闺中密友，可丫枇杷一向消息灵通。早听说他是一个长

王婳怔了怔，隔了会儿像才明白。

然后，却见她一抬脸：“小弟弟，如果我告诉你…他了我呢？”

她眉轻轻一剔：“想要我手容易吗？在那以前，我就算手，也不过隐姓埋名，在暗地里教训些草野龙蛇而已。那可是我公明正大的一次…”

她脸上略显酡红，说起来庄重已极，可酡红起来的脸上，却另有一谑笑之味，那里面潜着一李浅墨还不能读懂的风情。

“所以，我可是天下名门中的宝贝啊。”她望着李浅墨笑了笑“何况老天还生就我这么个模样，不倾人国，也倾人城。你可知当一个宝贝是什么滋味儿？

“虽说他号称‘天罗卷’，可论起功夫，我未见得怕他！男人有什么，有勇无谋而已。我自幼习练‘静女姝’一门功夫，也未见得弱过于他。不过，他在草野间声名久播，据说有鸣珂佩玉之，卓瑰异之姿，我当然要好好挑挑衣服，就是单看风姿，也要先压倒他。”

“那一次却是他跟我堂哥结仇，说好在太原一了恩怨。可不知怎么，我堂哥那天居然怎么凑也凑得人手不够。也是，我们王家一向人丁不旺。何况人家知对方是罗卷，就没有人愿意帮他计较了。

李浅墨怔怔地望着王婳，却见她一揽裙裾，竟在自己边的麦秸堆上坐了下来，全无顾忌地自自喃喃：“何况，我一次见到他，就恨死他了！”

看她那神态，李浅墨只觉心里一。那觉，仿佛她要请普天下无论谁来帮忙，只怕都无人能加以拒绝的。

他只觉得她那怒是真的，可里面的带煞也是真的。

她平心静气地说话，无遮无拦的，不知怎么就叫李浅墨对她多了分好，听到有趣时，差却笑了来。

“而你执意维护的那个罗卷，他是幽州侠少，游剑天涯，据说侠名极重。谁知、却起了采贼的勾当。无端端地，不顾我关东名门的家门清誉，贱视我太原王家的墙重院，逾其东墙而搂其，当真是：狂童之狂、也且！

只听王婳：“我是汲镂王家的女，份何等尊贵？何况近年来，崔卢李郑，这关东四姓，不得不在乎家声了。朝廷既不看重我们，五姓中人总要更自价些，以求自重。所以五姓弟，一向互为婚。据说娶了王家的女，是有镶金镂玉之的。”

他声调略显讥讽：“你再去用你的金珠宝贝、童儿舞女去求别人吧。”

“我看到他时，只见他眉斜着，睫着，发蓬着…连嘴角都是歪的。一酒气，穿着不知哪年没洗的袍，跟我想像中的全不一样。”

她双目望向西方，轻轻：“要知，那天我装束极正，了我母亲留给我的最好的钗环，穿了那件从不舍得轻易穿的 ‘一白’的集腋裘，选了日光正好的斜之时，为这一场决战，我悉心准备，要跟一个得上的人，在一个得上的时间，好好打一场得上我的决战。”

李浅墨猛然一怔。

李浅墨静静地看着她的怒，觉一个女人的心绪真是天边晚霞般不可揣测。方还彤红，却忽幻金，一瞬又掺上铁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