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为什么院子里悬挂有野兽?你们这些”君子”呀?原来都是不干活儿白吃饭的。那军官向那读过一点书的绅士道:“李翁,这小子弹唱的是什么调调?”
那绅士作了个鄙视的神色,说道:“我只懂诗文,谁知道他哼的是什么莲花落?”“莲花落”是一种不登大雅之堂的民间小调名称,通常是叫化子在讨饭的时候,随口编出来唱,讨好施主的。
那军官摇了摇头,说道:“叫化子唱的莲花落可比他好听得多。”
那大腹贾道:“真是难听死啦,远不如苗家姑娘跳月时吹的芦笙。”陈石星几乎气得炸了肚皮,心里想道:“弹给这些俗不可耐的人来听,当真是辱没了我的古琴。哼,我宁可饿死,也不能这样糟蹋了自己了。”正待拿起古琴离开,忽听得一个人道:“我听他倒还弹得不错嘛!”陈石星抬头一看,只见说话的人是一个书生模样的少年,这个书生并无朋友作陪,坐在靠窗的座头,自斟自酌。他称赞了陈石星之后,掏出一块约莫一两多重的银子,叫店小二拿去给陈石星。
那个自命懂得诗文的绅士,摇了摇头,说道:“龙相公,你是可怜这穷小子吧?你是一位秀才,难道当真会欣赏这种下里巴人的曲调?”
那秀才本来想说:“你自己不识货,以为是下里巴人,在我听来,却是阳春白雪呢。”但因不愿和当地的大绅顶撞,只是微微一笑,说道“他小小年纪,也应该算是弹不得错了,似乎比一般琴师还高明呢!”
那绅土道:“龙相公宅心仁厚,佩服,佩服。既然是龙相公给他说好话,咱们也赏他一点银钱吧。”当下和那大腹贾各自掏几钱碎银,那个军官也送了陈石星几十文铜钱。
陈石星欲待不要,又怕扫了这些人的面子,惹出事来。正在踌躇,那书生道:“难得相逢,请过来喝杯酒吧。”
陈石星把银子留在几上,过去向那秀才道谢。绅土、军官、大腹贾等人见他只是向秀才道谢,心里都是不觉有气。只是恐怕有失风度,不便在这秀才面前发作。那姓龙的秀才道:“小兄弟,你的琴技是哪位名师教的?”陈石星道:“我哪里请得起什么名师,是小时候胡乱跟我爷爷学的。”那姓龙的秀才道:“啊,令祖一定是位高人了?”陈石星道:“爷爷除了弹琴,只会捕鱼,我一出生就跟爷爷在山沟里住,我也不知他是高人还是矮人。”
那秀才道:“小兄弟,你怀才不遇,也难怪你有这许多牢骚。趁热吃了这只鸡腿,再喝一杯。若不嫌弃,我倒想和你交个朋友。”
那绅士不觉摇了摇头,暗自想道:“怪不得人家都说这位龙大少爷行事怪诞,以秀才的身份,居然要和一个小叫化做朋友,真是荒唐透顶。”
陈石星喝了两杯,牢骚满腹,站起来道:“多谢你看得起我,我给你弹奏一曲。至于说到做朋友的话,我是不敢高攀的。”
这次陈石星弹奏的是一首唐人艳句,沈彬写的《结客少年场行》。诗道:
“重义轻生一剑知,白虹贯日报仇归。
片心惆怅清平世,酒市无人问布衣。”
这首侍不啻为他而写,虽然只是寥寥四句,却已包括了他的遭遇、心事和眼前的情景。他一面弹唱,一面心里想道:“我虽有决心重义轻生,但云大侠给我的宝刀却已失了,也不知是否有‘白虹贯日报仇归’的日子呢?至于‘酒市无人问布衣”那是我早就情愿如此过这一生的了。”诗与心通,寄意琴音,不知不觉弹出自己的真感情来。那书生开头不住口的称赞,不知不觉也就听得出了神了。
那绅士道:“似乎比刚才弹的好听一些。”那大腹贾道:“虽然好听一些,也还是比不上苗家姑娘吹的芦和笙!”
这支曲调还没弹完,又来了一个客人。他见陈石星在弹琴,现出颇为诧异的神色,和那大腹贾打了个招呼,说道:“刘翁,你怎的有这雅兴听琴?”那大腹贾笑道:“不是我爱听,是这位龙秀才要听的。老何,相请不如偶遇,过来和我们喝一杯。”跟着对那军官介绍这个“老何”,也是黑石镇有名的无事忙,又是包打听。喂,有什么新鲜的事儿没有?”
那老何坐了下来,悄悄说道:“黑石镇昨晚发生一桩古怪的事情,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在东门那间云来客栈投宿,没钱交房租,还是好心的客人给他付的,他半夜里却报失窃。那少年也是背着一张烂琴的。
那绅士看了陈石星,说道:“哪有这种道理,我瞧那穷小子多半是想讹诈云来客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