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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回申ting训喜克绍书香话农功(2/7)

列公请看,普天下的妇,第一件开心的事,无过丈夫当着他的面赞他自己养的儿。安太太方才见老爷说公慌的有些外务,正一把汗,怕丈夫动气,儿吃亏;不想两个媳妇这一圆和,老爷又这一夸奖,况且安老爷向日的方正脾气,从不听得他轻易夸一句儿的,今日忽然这样谈起来,喜得老夫妻之间太太也合老爷闹了个“礼行科”,说:“这还不是老爷平日教导的好!”因又望俩媳妇说:“他这横劲,也不知是他自己憋来哟,还是你们俩得懒驴上了磨了呢?”

安老爷虽是研经铸史的通品,却是个秤薪量的外行。听了这话,不惟是个至理,并且是个实情,早低下去发起闷来,为起难来。半日,说:“这等讲,难就坐以待毙不成?”

老爷一见,先就笑容可掬的:“罢了,不必了。我叫你原为今日消闲,想到明年乡试,要你用起功来。方才听得两个媳妇说,你自己已经理会到此,这更好了。只是你现在的功课打算怎的个作法?”公:“打算先读几天文章,再作一两篇文章,且敛敛心思,熟熟笔路。”安老爷:“是便是了,只这功课不是从这里作起。制艺这一,虽说是个骗功名的学业。若经义不,史事不孰,纵然文章作的锦簇团,终为无本之学。你的书虽说不生,荒了也待好一年了。只怕那程老夫见你是个成人之学,也就不肯照小学生一般教你背诵,将来用着他时,就未免自己信不及。古人‘三余’读书,趁前这残冬长夜,正好把书理一理,再动手作文章不迟。读的文章,有我给你选的那三十篇启、祯,二十篇近科闱墨,简炼揣,足够了,不必贪多。倒是这理书的工夫,切忌自欺,不可涉猎一过。从明日起,给你二十天的限,把你读过的十三经书,以至《论》、《孟》都给我理来。论不定我要叫你当着两个媳妇背的,小心当场丑!”公自然是听一句应一句。太太合二位少,一边是期望儿,一边是关切夫婿,觉得有老爷这几句温词严谕更可勉励他一番。

安老爷方才问这话的时节,本是一脸的怒容,及至听了两个媳妇这段话,知这个儿不但能够不为情所累,并且还能自己这番苦心来,不禁喜望外,说:“不信我们这个傻哥儿竟有这横劲!”张姑娘也陪笑:“自那天说了这话,天天儿比个走远儿的还忙呢。等不到天大亮就起来,慌着忙着漱漱洗洗脸就走,连个辫也等不及梳。

闲话休提。却说安老爷吩咐完了公这话,便合太太说:“玉格的功名是我心里第一桩事,第二桩便是我家的家计。我家虽不宽余,也还可以勉温饱;都因我无端的官兴发作,几乎得家破人亡。还仗天祖之灵,才幸而作了个失翁,如今要再去学那下车冯妇,也就似乎大可不必了。只是我既不再作山之计,此后‘衣’两个字,却不可不早为之计。这桩事又苦于正是我的尺有所短,这些年就全仗太太。话虽如此,难巧媳妇还作得没米的粥来不成?我想理财之,大约总不外乎‘生之者众,之者寡;为之者疾,用之者舒’的这番理。为今之计,必须及早把我家这些无用的冗人去一去,无益的繁费省一省,此后自你我起,都是茶淡饭,絮袄布衣,这才是个久远之计。趁今日你我消闲,儿媳辈又齐集在此,何不大家计议起来?”

不想这话那个长儿听见,心里倒不甚许可了。他暗暗的纳闷:“哟!这么些书,也不知有多少本儿,二十天的工夫,一个人儿那儿念的过来呀?这要累着呢!”你好笑不好笑?人家自有天样明的严父,地样博厚的慈母,再加朵儿般晶也似的一对佳人守着,还怕贴不这个贤郎、这位快婿的?念的过来念不过来,累的着累不着,卿何事?却要梅香来说勾当!岂不大怪?不怪,揆情度理想了去。此中也小小的有些天理人情。列公如不见信,只看孟合告两个人抬了半生的杠,抬到来,也不过一个得个“也”,一个得个“乃若其情,则可以为善矣。”

说:‘要你两个作甚么的?此后我在书房里,父母跟前正要你两个随时替我留心。便是你两个也难得患难里结成因缘,彼此一同侍奉二位老人家。凡家里的大小事儿,正该趁这年纪学着作起来,也好省一省母亲的神心力。倘然父母有甚么要使换我的去,你们却不可拘泥我这话,只着人告诉我去。’说的媳妇们像俩傻,又像俩三岁的孩,又不好笑他,只好听一句答应他一句。此时公公要有甚么话吩咐他,媳妇叫人书房里叫去。”

闲话少说。却说安公这日正在书房里温习旧业,坐到晌午,两位大给送的烧饼,又是一大碟炒炖疙瘩片儿,一碟儿风,一小铫儿粳米粥。恰好他读文章读得有些心里发空,正用得着,便拿起筷来拣了几片风夹上。才咬了一,听得父亲叫,登时想起“父召无诺,手执业则投之,则吐之,走而不趋”的这几句《礼记》来,便连忙恭恭敬敬的答应了一声:“嗻。”扔下筷,把嘴里嚼的那饽饽吐在桌上,也不及漱,站起来就不慌不忙、斯斯文文、行不由径的走到上房来。

公公不见他这些日早上请安总是从外来?”安老爷只喜得不住,因向太太:“这小果能如此,其实叫人可疼!”

太太:“老爷别着急,

安太太里是只这等说,其实心里是因儿疼媳妇的话。那知这句话倒说着了!那位打算诗酒风的公,何尝不是被他姊妹两个一席话,生生的把个懒驴上了磨了呢!然虽如此,却也不可小看了这个懒驴。假如你无论怎么样想着方法儿他上磨,他是一个劲儿的屎溺多,坐着坡,不上定了磨了,你又有甚么法儿?只是安老爷那样厚德载福的人,怎的会有恁般的儿

太太:“老爷这话虑得很是,我也是这么想着。就只这话说着容易,作起来只怕也有好些行不去的。就拿去人说,我家这几个中用些的家人,都是老辈手里留下的,去了,一时又叫他们到那儿去?就是这几个雇工儿人,这么个大地方儿,也得这些人才照应的过来。讲到烦费,第一,老爷是不枉钱的;就是玉格这么大了,连去逛个庙听个戏都不会。

此外,老爷想,咱们家除了过日之外,还有甚么烦费的地方儿吗?就勉勉的抠搜些来,这个局面可就不像样儿了!至于大家的穿的的东西,都是现成儿的,并不是下得用钱现置,难此时倒弃了这个,另去置絮袄布衣不成?老爷白想,我这话说的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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