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那是这样的。残余的破纸里,大约总不免有所谓东西留遗,但未必会有蜀刻和宋版,因为这正是大家所注意搜索的。现在好东西的层不穷者,一,是因为阔人先前陆续偷去的东西,本不敢示人,现在却得了可以发表的机会;二,是许多假造的古董,都挂了
于八千麻袋中的招牌而上市了。
我们后来又看了两天,麻袋的数目,记不清楚了,但奇怪,这时以考察欧教育驰誉的Y次长(17),以讲大话
名的C参事(18),忽然都变为考古家了。他们和F总长,都“念兹在兹”(19),在尘埃中间和破纸旁边离不开。凡有我们检起在桌上的,他们总要拿
去,说是去看看。等到送还的时候,往往比原先要少一
,上帝在上,那倒是真的。
那时的整理法我不大记得了,要之,是分为“保存”和“放弃”即“有用”和“无用”的两分。从此几十个
员,即天天在尘埃和破纸中
没,渐渐完工——
没了多少天,我也记不清楚了。“保存”的一
分,后来给北京大学又分了一大
分去。其余的仍藏博
馆。不要的呢,当时是散放在午门的门楼上。
那么,这些不要的东西,应该可以销毁了罢,免得失火。
中国公共的东西,实在不容易保存。如果当局者是外行,他便将东西糟完,倘是内行
,不可开了。结果是办事的人成为众矢之的,谣言和谗谤,百
也分不清。所以他的主张是“这个东西万万动不得”
这回是F先生(13)来教育总长了,他是藏书和“考古”的名人。我想,他一定听到了什么谣言,以为麻袋里定有好的宋版书——“海内孤本”这一类谣言是常有的,我早先还听得人说,其中且有什么妃的绣鞋和什么王的
骨哩。有一天,他就发一个命令,教我和G主事(14)试看麻袋。即日搬了二十个到西
厅,我们俩在尘埃中看宝贝,大抵是贺表,黄绫封,要说好是也可以说好的,但太多了,倒觉得不希奇。还有奏章,小刑名案
居多,文字是半满半汉,只有几个是也特别的,但满
都是了,也觉得讨厌。殿试(15)卷是一本也没有;另有几箱,原在教育
,不过都是二三甲的卷
,听说名次
一
的在清朝便已被人偷去了,何况乎状元。至于宋版书呢,有是有的,或则破烂的半本,或是撕破的几张。也有清初的黄榜,也有实录(16)的稿本。朝鲜的贺正表,我记得也发见过一张。
我的话实在也未免有些煞风景,近乎说,这残余的废纸里,已没有什么宝贝似的。那么,外面惊心动魄的什么唐画呀,蜀石经(22)呀,宋版书呀,何从而来的呢?我想,这也是别人必发的质问。
大约是几叶宋版书作怪罢,F总长要大举整理了,另派了员几十人,我倒幸而不在内。其时历史博
馆筹备
已经迁在午门,
长早换了YT(20);麻袋们便在午门上被整理。YT是一个旗人,京腔说得极漂亮,文字从来不谈的,但是,奇怪之至,他竟也忽然变成考古家了,对于此
津津有味。后来还珍藏着一本宋版的什么《司
法》(21),可惜缺了角,但已经都用古
纸补了起来。
不。F总长是通“
等
官学”的,他知
万不可烧,一烧必至于变成宝贝,正如人们一死,讣文上即都是第一等好人一般。况且他的主义本来并不在避火,所以他便不
了,接着,他也就“下野”了。
那么,这些不要的东西,应该可以销毁了罢,免得失火。
这一仪式既经举行,即倘有后患,各
都该负责,不能超然
外,说风凉话了。从此午门楼上的空气,便再没有先前一般
张,只见一大群破纸寂寞地铺在地面上,时有一二工役,手执长木
,搅着,拾取些黄绫表签和别的他们所要的东西。
这两位熟于掌故的“要办”和“不办”的老先生,从此都知各人的意思,说说笑笑,…但竟拖延下去了。于是麻袋们又安稳地躺了十来年。
这些废纸从此便又没有人再提起,直到历史博馆自行卖掉之后,才又掀起了一阵神秘的风波。
不,据“等
官教科书”所指示,不能如此草草的。派
员几十人办理,虽说倘有后患,即应由他们负责,和总长无
。但究竟还只一
,外面说起话来,指摘的还是某
,而非某
的某某人。既然只是“
”就又不能和总长无
了。
于是办公事,请各都派员会同再行检查。这宗公事是灵的,不到两星期,各
都派来了,从两个至四个,其中很多的是新从外洋回来的留学生,还穿着崭新的洋服。于是济济跄跄,又在灰土和废纸之间钻来钻去。但是,说也奇怪,好几个崭新的留学生又都忽然变了考古家了,将破烂的纸张,绢片,
到洋
袋里——但这是传闻之词,我没有目睹。
还有,蒋先生以为国立图书馆“五六年来一直到此刻,每次战争的胜来败去总得糟蹋得很多。”那可也不然的。从元年到十五年,每次战争,图书馆从未遭过损失。只当袁世凯称帝时,曾经几乎遭一个皇室中人攘夺,然而幸免了。它的厄运,是在好书被有权者用相似的本来掉换,年
月久,
得面目全非,但我不想在这里多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