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兰默默地拨着碗里的饭粒，桌面上一共十菜两汤，有荤有素，菜鲜亮，只是看着，肚里就仿佛长了虫，来回蜿蜒，咕噜作响。

“你不服什么？六还说错你姨娘了？”太太似笑非笑的一句话，把这要面的小姑娘得了池塘。

最后，一个威严的男声在雪兰连磕了十几个后，才终于发话。

“可不是嘛，这孩就该教训。”

于是，雪兰也只好扒拉饭粒，最多夹一筷面前的芹菜。她整天待在屋里的时候，还有菜稀粥、馒呢，这饭吃的真叫别扭。

“行了，快吃饭吧。”

“五错了，真的错了，求老爷太太宽宥…”真是话怎么可怜怎么说。

“别气了，姨娘，她一个小孩，能有多大心，还不是她们挤兑的太厉害…”三劝。

七八个穿着小褂的丫鬟婆忙着上菜布酒，一共摆了三张桌，一张桌只坐老爷、太太和几个男丁，一张桌坐女孩们和一个回家的姨，最后一张桌全是姨太太。

心一横，一闭，雪兰‘吭哧、吭哧’磕起了。

用过饭回到屋里，李姨娘就摔了茶碗。

“气死了，看你都造了什么孽！”

作为现代人，除了跪天、跪地、跪父母，跪其他人总有尊严受辱的觉，何况她往这饭厅里一跪，简直就是跪了一屋的人，给一屋的人磕了，她还看到有人悄悄翘起了嘴角。

“老爷、太太，五来赔罪了，她整日念叨自己的错，就盼着能给太太磕个，万望太太原谅她人小不知事，饶了她这遭。五，快！给老爷太太磕。”

这一家看似规矩很大，衣住行都极为讲究，可是却又糟糟的。

正厅的偏房在摆置晚饭，屋里了许多油灯，灯火晃晃悠悠的，把每个人的影都拉在墙上，看得人缭。

李姨娘一见雪兰来，就扯着她的袖跪倒，噗通一声，动作之利，让人叹为观止。

“不是咱们说她，脾气这么坏，将来嫁了人可怎么得了，传去咱们一家姑娘的名声都得败坏了。”

不过形势比人，在这让人匪夷所思的境况下，她除了沉默的接受，还能什么呢？

一堆女人七嘴八，夹枪带的贬斥雪兰和李姨娘。

“说一句不中听的，就去寻死，哪个好人家还敢要啊？”

本想大吃特吃，却发现边的妹们都是小轻开，连咀嚼喝汤的声音都没有，夹菜也只夹自己面前那两盘。各个抬，动作小心，不像在吃饭，倒像在开会。

她的力气很大，雪兰几乎反抗不了。

雪兰觉得很奇怪。

这之后，席面上就闹了。

刘五这个小姑娘受着大家闺秀的新式教育，却活在妻妾成群的封闭家，简直是心气和份低的完结合，会有这样的结果也不奇怪了。

正座上，一个穿着蓝缎棉袄的女人理了理耳边的碎发，不不的说。

“免了，我可当不起，这要是再说了什么重话，五小又寻了死，我可就冤枉死了。”

“快，给太太磕。”李姨娘直接把雪兰的在地上。

后来才知，这刘家不过富了一代，旧时是开米行铺的，民国初年却突然发了家，于是也想学那些官宦书香家的派。刘老爷不但钱在政府里谋了个官职，还把两个儿都送去念大学，女儿们送去学校读书识字。

这家里的姨娘，就她名声不好听，不光是姨娘中间，就是妹间也暗骂这小姑娘是养的。结果那天比她小两岁的六当面叫她，她和六撕扯，在了地上，于是被太太命人在地上了几尺。

雪兰本以为李姨娘是个火爆脾气，谁知她笑的，再难听的话，她也跟着附和一声。

李姨娘脸变了变，趴在床上哭了起来。

雪兰这才知，刘五是真被气的了池塘。李姨娘原是堂里的女人，红角，专唱小生，也不是什么良人，叫刘老爷看中，抬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