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一日之间，仿佛成熟许多。叶青篱沉默片刻，缓缓应了声：“好。”

“你不会死的。”叶青篱愣了下，随即将一歪，让开他的手指“首座将你给我，我就要把你带回去。”

“我这是苦中作乐。”叶青篱眨眨。

“我的剑已经没有了。”顾砚伸手比了个弯折的姿势“被那个女人，啪一下。折断了。”他说得很平静，好似是在说，今天摔了个碗，明天再换个一般。

第二日这个房间的窗帘被拉开，亮光刚一透，叶青篱便惊醒了过来。在这环境下，她本不可能熟睡，莫说是亮光，便只一风声，她都会醒来。

顾砚盯了她许久，久到原本黯淡的眸又渐渐现人光彩。

很好，这孩已经将苦中作乐的本事发挥到了最境界，脆将这一切凶险都视为无。这下连苦都不用苦，自然是想怎么乐都成。

生死之间，还有什么要比赌命更让人上瘾？

叶青篱也就尽量想些让人快乐的事情，例如母亲的饭菜，邬友诗的笑容，赤脚人的酒，甚至是陈容净的睛，以及，曾经罗师兄来去如风的洒脱，还有药园中平静的生活。

叶青篱笑了笑，视线微移：“你上的伤到现在还没好，是被什么伤的？”

青篱依旧平淡：“你既已放弃，于其自杀，或者死在那些小妖手上，不如由我来给你一个脆。我曾誓言护你周全，如今既不能成全誓约，不如亲手结束。”

“大言不惭！”顾砚偏过脸。

他又拉起叶青篱的手，在她掌心写：“已经止血了，这小伤对我其实没有影响。我一早就能痊愈，现在是故意留着伤在这里。”

“我忽然发现，有个人陪着等待可能到来的死亡，也是件好事。”叶青篱轻声，因为修为被压制，又有一日米未，声音便有些沙哑。

顾砚撇撇嘴：“你什么意思？不相信我？”

似乎从在巽风中放开防护罩起，她骨里的赌徒特就越来越明显。

叶青篱的手抖了抖，终于还是伸去轻轻落到他，然后抚了抚。

光线越发暗淡，两人的修为都被铁笼符阵压制着。此刻与凡人无异，都只能看到对方脸上的模糊廓。

顾砚掰开叶青篱掌心，在她手掌上一笔一划缓缓写字：“你与我假斗一场，我有《冥狱九死**》，你莫让我受太重外伤，直接封杀我心脉，我能复活。”

她听说过这个《冥狱九死**》，从沧海楼的记载上来看，这是一难辨仙的功法。非仙，因其修炼之诡异莫测，非，因其不讲伤敌，只会伤己。顾砚似乎有很多门派禁传的奇异功法，如那剑阵，如那五行符文，如这《冥狱九死》。

叶青篱的眉微微一动，反抓过他的手，也写：“你在示弱？”

夜半时分，妖兽的嘶吼声终于歇下。

他伸手，戳上叶青篱的脸颊，绷着脸：“喂，要是我死了你怎么办？”

顾砚神复杂地看着她，哼了一声，也闭上睛。

顾砚往后微微一让，低声：“手中虽然无剑，但剑在我心中。叶…师，你…”他忽然抓住叶青篱的右手，握在自己双手中。

顾砚冷笑，写：“这情况下，我当然要留些底牌。”

两人互望着对方，许久之后，叶青篱苦笑一下。

刚睁开的时候，她是半眯着的，等视线渐渐清晰，她便看到顾砚乌亮的睛正正望过来。

“只有战死的顾砚！没有束手待毙的顾砚！叶青篱，若要取我命，便看你本事了。”他咬牙，站起，走到叶青篱面前，又蹲下“你真要跟我生死相斗？”

叶青篱知这功法的特，适才那一犹豫，便是在考虑这方案的可行。不说别的，单只因为在怀远真人面前的那个承诺，顾砚若死于白荒，她就不能独活。可到最后，她还是决定放手一赌。

顾砚看得呆了呆，心里愤愤地想：“还真能笑得。”

“这算什么苦？”顾砚翻了个白。

顾名思意，这个功法不仅要假死九次才能修成，每一次假死的过程也都是九死一生，凶险非常，稍有错便能令假死变成真死。

“魅仙的别离刺。”顾砚神如常“这东西由巽风炼化而来，有魅仙一族的特殊力量，造成的伤确实很难愈合。”

越凶险越需要决断，付越多收获自然也就越大。若是畏缩不前，修仙何益？

叶青篱默然，她本来还以为，照顾砚的脾气，会在受到侮辱的一开始就暴怒着用上所有手段来反抗，没想到这孩居然会一早就留着底牌。原来他不是不能忍，只是太骄傲。

叶青篱角弯了弯：“你若不还手，我便杀你。既然都要动手，何不将你的剑指向魅仙？”

叶青篱不再多说什么，只：“三日没有和，我们要保持好力。”便自闭目养神。什么凶险、小心一类的话语，想必不需她来叮嘱。顾砚年纪虽小，心智上却没有哪一像个正常小孩，关乎他的生命。他自己会慎重。

想着想着，她睛弯起，笑容也舒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