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 怎无言 中下

人间一日，地府千年。

四野茫茫。在这片yin沉灰暗的大地上，纵然穷尽目力，也不过能望chu去千丈之遥。目力所及之chu1渺无生机，只有中央孤零零地摆放着一张八仙椅，悬着一点青莹。

他斜坐八仙椅中，以手支颌，空望着地面上的纪若尘三字，意识早已神游去了。丈许长的影翼从椅背上斜斜垂落地面，翼尖轻轻拍着灰岩，刮chu点点火星。

苍野上忽然泛起一层淡淡黑雾，向八仙椅奔腾而回。黑雾越来越快，卷起无数碎石浮沙，自大地上呼啸而过。待涌到他面前时，层层叠高的黑雾已然化成一dao十余丈高的雾狼，轰然拍下！yan看涛涛雾狼就快要压至他的额tou，雾狼忽然化作缕缕黑气，自他鼻孔中钻了进去。

他徐徐张开了双yan，louchu一双闪动着幽幽暗蓝光华的yan眸来。他shen躯其它bu位仍是由影雾组成，尽guan凝练之极，实际上仍是有形无质。惟有这双yan眸，赫然已是有形有质。仔细望去，他双yan清澈如宝石，但那湛蓝却是shen不见底。狭长的瞳孔如锋利刀锋，左边瞳孔shenchu1可见熊熊暗红火焰，右瞳却是dang漾着shen碧se的波涛。这双魔瞳似蕴han了无穷玄妙，却绝无半点暖意和生机。

他双瞳一开，一dao无形冰寒气息立时向四面八方散去，瞬时席卷千丈，为空旷荒凉的苍野平添了许多寒意。十余tou正自缠斗捕食的各se鬼wu魔怪一gan觉到寒意，立时发狂般四散奔逃，甚至连口中mei食也仓皇丢弃。

神游归来，他只觉十分倦怠，懒洋洋的zuo什么都提不起兴致，任由那十几tou鬼wu逃远。他神识内敛，潜回了识海shenchu1。此刻识海上daodao青电连绵不断的落下，激起重重涛天ju狼。波谷狼峰之间，一幅幅画卷飘来移去，时开时合，变幻不定。他的神识静静悬着，哪幅画卷飘了过来，他就看哪幅。

十四岁，纪若尘初登西玄，立在太上dao德gonggong门之前，早被那一望无际的紫金瓦、白玉阶、青珏柱、烟水榭惊得呆了。同年，他脱去褴褛衣衫，换上锦衣玉带，坐于一众苕龄童子当中诵读dao德经。每一字每一句他都念得专注无比，全当不知daoshen边时时会投来鄙夷目光。尽guan自幼穷苦，但那些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华衣铜鼎、金漆雕梁，此时在他yan中实与龙门客栈中的木桌泥墙无异：什么也及不上手中一卷《dao德经》。

十五岁，纪若尘初修三清真诀，八位真人lun番上阵，日日授业，八日一lun回。八真人学究天人，倾nang相授之余，还不忘指摘别脉dao法剑诀的错漏chu1；他日夕苦学，实在悟不了的就囫囵ying记。同年，他初悟解离仙诀，太清至圣境圆满。

十六岁，十七岁，十八岁…

他在众真人间周旋，避让众多有心为难的弟子，日复一日勤修苦读，仔仔细细斟酌要说chu口的每一句话。多少次中夜静思，他悚然而惊、汗透重衣，只为了谪仙二字。他与尚秋水、李玄真把酒言huan，又与张殷殷、han烟、怀素等chu众女子若即还离，纷luan纠缠中，只有自己方才明白，放yan望去，其实他gen本不知shen周众人说的话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惟有尽心竭力分辨，仔仔细细行事。

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八个字已dao尽一切。

纪若尘dao行与日俱进。从初时全靠本能觉醒方能死中求活、险险取胜，到纯熟运使诸般dao诀法宝克敌制胜，再到放弃机诈hua巧，以力破力，凭shen上青衫掌中木剑，已是所向披靡。历次岁考，他战无不胜。

一幅幅画卷，断断续续地记下了纪若尘在dao德宗的匆匆岁月。

以dao行进境、以搏杀实绩、以建功立业、以际遇之奇、以真人眷顾，在同辈弟子中纪若尘皆是鹤立ji群，仅有姬冰仙可堪与他相提并论。

但画卷一幅幅翻过，他却越看越觉压抑。

待看到纪若尘以gui甲占卜时甲裂血chu，愕然望着粘满鲜血的双手时，他再也忍耐不住心中抑郁，重重一拍扶手，一飞冲天，仰天长啸！无休无止的啸声轰鸣如雷，翻翻gungun席卷苍野时，xiong中那口积郁之气方算xie了一点。

啸声渐渐止歇之际，苍野shenchu1忽然一dao杀气冲天而起，遥遥望去，杀气激起的灰黑se龙卷风扶摇直上，怕不有百丈之高！凛冽杀气缓缓向这边移动，显然是针对他方才那一声长啸。

他口中啸音骤然止歇，双瞳的湛蓝se彩刹那间如活了动来，幻化不定。自最初在苍野荒岩上刻下纪若尘三字时算起，此刻他已突进苍野八百里，文雀、蝠虎、蠡niu、蝥鲽之liu的凶wu厉鬼不知斩杀了多少，从无分毫留情。此刻方圆百里之内的鬼wu魔怪已快被斩尽杀绝，他正盘算着要再向苍野shenchu1前进三百里之际，没想到居然还有鬼wu胆敢向他挑衅！他也不怒，只是任由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