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五零、水穿城下作鸣雷（二）

李圆方趴在泥浆中，用颤抖的手，将自己的儿子埋了起来。

没有ying土，只能用这稀屎一般的泥浆，将儿子瘦小的shen躯掩住，甚至连一领裹着shenti的席子都没有。

yan泪早就liu干了，九天前黄河决堤冲毁他家，在确认老母亲被河水卷走后，他便哭掉了一半yan泪，五天前一直偷偷将省下的一点口粮都让给他和儿子的老婆咽气时，他将剩余的一半yan泪也哭掉了，而现在，他最后的亲人也已经死去，他却没有泪水可以哭chu来。

他shenti也已经极度虚弱，只要一阵风，就可以将他chui倒，他将最后一捧泥浆盖住了儿子那略有些浮zhong的脸，然后木楞楞地站起shen，茫然地向着四周望去。

四周全bu是一片黄扑扑灰蒙蒙的颜se，几株被泡死了的枯树在摇摇yu坠，乌鸦在树枝上哇哇luan叫，而野狗无声无息地在泥水中咀嚼着什么。

李圆方不知dao自己该往哪里去。

在他面前，都是这样灰蒙蒙的绝路，他不知dao自己能撑多久，或许下一刻，他也会倒在泥浆中，然后乌鸦和野狗，便将他当成食wu。

就在这时，远chu1一阵异样的声音传来。

“朝求升，暮求合，近来贫汉难存活，早早开门拜闯王，guan叫大小都huan悦…”

这个声音让李圆方麻木的神情微微动了一下，他看着声音来的方向，不一会儿。在他饿得发hua的视野里，那群人的模样也已经清楚了。

是一大队人ma，看上去雄纠纠气昂昂。

骑在ma上的李岩看着周围，神情冷竣，而在他shen边，李自成捋须微笑，周围闯军将士的歌声。让他心中有zhong异样的满足。

李自成另一端，niu金星志得意满，扬扬得意的模样。让李岩看了心情极是不shuang。

决黄河大堤的主意，便是niu金星所献。

李自成的ma经过李圆方时停下了，这个麻木的百姓。让他心里很不舒服，原本的得意，此时也消失了大半。他摇了摇ma鞭，从ma上下来，趟着泥水，来到李元方面前。

“这位兄弟，看你这模样，应该是被官府bi1得走投无路了，为何不加入我闯军，有吃有喝…”

“我娘死了。我媳妇死了，我儿子也死了。”李圆方轻声dao。

“这便更要寻官府报仇！”

“黄河决堤了，他们死了…是谁掘开的黄河大堤？”李圆方用空dong的目光盯着李自成：“是谁？”

“是官兵，是朝廷掘开了黄河大堤！”李自成毫不犹豫也毫无愧疚地说dao：“朝廷得知我yu进军京城，为天下受苦受难的百姓伸冤。便炸开了黄河大堤，想要阻止我大军前进。但是他们阻止不了我，我如今大军正在向京城进发，待见着皇帝，一定要替你问问，究竟是谁chu的这个主意。此人必不好死！”

他说这话后，李岩看了一yanniu金星，niu金星不以为意，而是捋须嘻笑。

李圆方听得李自成的话语，顿时yan中闪着光：“当真？”

“当真！”

“我跟你走，谁是闯王，我要拜见闯王！”李圆方dao。

“我便是闯王。”

听得这话，李圆方拜倒在泥浆中，哭嚎dao：“闯王，你为何才来啊，为何才来！”

“让百姓受苦了。”李自成将他扶了起来，然后向后吩咐：“给这位兄弟一些热的汤水，官府不guan这些百姓，咱们得guan！”…，

闯军哄然应诺，然后，那“朝求升暮求合”的歌声又响了起来。

这歌是李岩编的，他突然间觉得有些羞愧，因此低下tou，看着ma前蹄，默然无语。

大军一路向北，向北，凡是大军所到之chu1，从泥泞当中挣扎chu来的百姓纷纷跟随。他们除了跟随闯军外，也没有别的选择，因为他们已经被洪水冲走了家园，冲走了粮食，而等待他们的，又是一个极冷的寒冬！

李自成大军经过的黄泛区毕竟只是整个黄泛区的一小bu分，只在大名府的南bu，而黄泛祸害最shen的，却是山`东的北bu、北直隶的东南bu。在小清河与原来的海河之间，形成了ju大的黄泛区。这一片苦难shen重的土地，直接间接死于黄河决堤的人口数量，便多达二十余万！

“砰！”俞国振的手重重拍在了案几之上，他的神情变得有些狰狞，在养气功夫越来越好的他shen上，这zhong狰狞已经许久未见了。

“李自成，李自成！”

原本以为，在李岩的相助之下，李自成的所作所为，已经有些模样，甚至可以说，俞国振都有暂时扶植其为代理人，在华北一带与建虏对峙的打算。

但黄河掘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