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到了城外的歇岭,就见一名少女正静静的站在关桥上。她穿了一洁白的大裘,苏青的小靴,眉目如画,想是在寒风中站的久了,脸颊红彤彤的,少了几分平日里的刻薄和冷厉,多了一丝难得的温婉。看到车过来,她笑着上前一步,儿乖巧的跟在后面,地上的积雪被踩的咯吱作响。

她至今还清楚的记得那天早上,噩耗传了诸葛府,月十三满灰尘的冲了青山院的大门,随其后的,就是主院的下人,在他们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就将整个青山院上下搜查一番。然后,是尚律院的通判官差,是大寺府的衙门捕快,是长老院的督察官员,各罪名相继扣在了那个向来光鲜骄傲的男人的上,渎职、通敌、延误军情、败坏军纪、造成军队的重大军事失误、甚至于叛国。

终于,连赵彻也被发北地,诸葛玥的尸首被燕北退反,虽然支付了大量的赎金,但是诸葛阀却将他逐家门,诸葛穆青在城门前亲自执行长老院的审判,鞭打自己儿的尸首,以示和儿决裂的决心。诸葛玥死后尚且不能宗庙,被抛尸葬岗,受万千世人唾骂,并于军中除名。而她们这些昔日的青山院女们,也被赶府邸,几经叛卖,终于沦落风尘。

车夫也是一个不大的少年人,多只有十六七岁,见了她似乎有些吃惊,回对着车里的人说了一句话。一只消瘦的手伸来,微微挑起车的帘,男好看的睛,和一双皱起来的眉。

赵嵩微微皱眉,沉声说：“你什么？”

小八静静的一笑,嘴角仍旧惯的带着几分讥诮,她上前一步,很是自然的将缰给车上的少年,说：“阿江,去把上。”

听闻诸葛玥死讯的那一刻,她竟然哭了,这是她这么多年来所的最不能原谅自己的一件事。

“你怎么来了？”

大约等了一个多时辰,车才了真煌城。太懒洋洋的升起,透过清晨的雾气发白茫茫的光,候鸟早就飞走了,剩下的都是耐寒的鹰,长啸着路过天尽,翅膀都是雪白的,偶尔飞云层里就隐没了影,只能听到它长长的啸声清洌的在雪原上回着。

赵嵩仍旧是皱着眉,脸微微沉,少见的带上了一丝不耐：“无心,别胡闹。”

她竟然哭了,为了一个害死她的兄弟妹,并且囚禁了她十多年的男人。

后来,她被诸葛玥所救,与他一同在卧龙先生门下生活近七年,那几年中,她也有一个名字,只是这个名字,是诸葛玥为了害怕周围人知她的份而另取的,目的,也无非是为了保护那个住在圣金之中的。

也许,除了她,这整个皇城之中,再也不会有人记得他了吧。

可是那也没什么,毕竟她第一次认识他的时候他就是这个样,平静的,温和的,对万事都毫无兴致。于是他渐渐的从大夏的政治舞台上退了下来,从一个风光无限的皇家嫡,变成今日这样连被发远行都无一人相送的窘迫落寞。

昔日地位超然于整个诸葛府的青山院顿时零落成泥,被打无底渊。月卫们四奔走,求告于诸葛玥曾经的那些门阀好友、兄弟妹,求他们为他洗清冤屈,求他们发兵燕北,求他们继续寻找少主,哪怕只是一尸首。然而,面对战争的失败,面对举国的攻讦和反对之声,除了同样因为此次战役而失势的赵彻七皇,再无一人愿意对他们伸援助之手,就连魏阀少主魏舒烨,也对他们挂起了谢客牌,不再见这些忠于诸葛玥的旧。

赵嵩的声音已不复当年的清朗和光,变得略显低沉,这么多年来,一直像是一潭死,不惊丝毫波澜。

下了不菲的车费,并呼呼喝喝的耍了几下威风。

小八如今名唤无心,无心无心,也就是没有心的。

她这一生,有无数个不一样的名字。小时候在荆家的日她已经不记得了,她印象中的亲人只不过是香临惜几个,因为她年纪小,又不是荆家正室夫人的孩,她甚至被同样年纪小小的哥哥们忘记了名字,只能照死里逃生后的年龄排序,和其他几个孩一样被称为小七小八小九,像是牲一样,只是一些冷冰冰的数字,甚至还不如一匹血统纯正的战。

小八对着他扬眉一笑,神清凌凌的,很是自然的说：“我自然是要随你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