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皱着眉,似乎在努力思索的样,过了好一阵,才说：“我不是很相信。”

楚乔呵呵笑起来,说：“是啊,农夫今天想吃,所以不杀猪,可是不代表他明天不会杀猪啊。”

狂风乍起,一下卷开房门,阖屋的烛火顿时全熄灭。那仆一惊,年纪虽然已经大了,手却利落的很,两下就门关上,又想要掌灯。老者抬起眸,目光望着黑暗幽的一排排棺木,笑容一丝丝的敛去,摆手：“就这样吧。”

老者见她就这样堂而皇之的在自己面前验毒也没有着恼,反而很兴趣的说：“把你的簪也借给我一用。”

“不是所有的毒都能腐蚀银的,况且就在刚刚我递给你簪的过程中,就有好多办法可以下毒。就算不用毒,你离我这么近,难不怕我是刺客吗？”

老者学着楚乔的样将银簪探酒杯,然后从怀中摸一只火折,燃之后照着看了好久,才仰喝酒。

“自己觉得自己担得起也就够了。”楚乔站在原地,一雪白长裘在灯火下看起来犹为清丽,脸颊光洁,有着白的光圈,她静静的说：“有人了一辈清官,忠于社稷,不取民分毫,两袖清风,一生坦。有人却终碌碌无为,辛辛苦苦养家糊,可是却没有作犯科,是以心中并无愧疚亏欠,也担得起坦二字。心之所安,取决于自己,并非取决于成就。”

“不不,”楚乔摇：“你这样的人,三分像狼,三分像蛇,另外的四分我就看不了,不过总归不是好伺候的。”

楚乔略略挑眉,沉声问：“那么先生,是专程来祭拜燕老王爷的吗？”

“我带了酒,你陪我喝一杯吧。”

楚乔听到声音,微微转过去,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有些失神。

“这义庄这么荒凉,你一个女儿家呆在这间灵室里,不害怕吗？”

“小心总是没有坏。”

老者微微扬眉,一阵风卷起地上的绢灰,轻飘飘的落在他的长袍下摆上,他沉思片刻,随即微微一笑,说：“你说的有理。”

楚乔一笑：“我酒量不怎么样,唯独闻酒比较在行。”

“人老了,难免容易想起些浮生旧事。”

那人低声一笑,说：“我这样的,还看什么灯会？”

老者将斗篷摘下,说：“他可能是不想见到我。”

屋里很静,只能听得到呼啸而过的风声,睛渐渐适应了周围的黑暗,透过窗外的雪光,已经隐隐能够看清楚人的影。

老者望着她,并没有半惊慌,反而很认真的问：“那你是吗？”

极远突然传来一阵绵长的钟鼓之声,那是上元灯会的十八声更鼓,就在圣金内的天程塔上,由钦天监主持,由有名望的僧焚香礼佛,念诵平安经文,祈祷着明年的风和雨顺、国泰民安。

楚乔微微一愣,问：“酒是你自己带来的你也不放心吗？”

老者微微诧异,问：“为什么？”

“你将我比作猪？”

说罢,从发间拿下一只银簪,探杯中,片刻后取,在鼻息间一嗅,随后才放心的仰饮下酒,赞：“果然是好酒。”

还没待楚乔回答,后的老已经走上前来,在地上铺上一层绢布,上面摆了两只酒杯,一只莹白剔透的玉壶,在黑暗中微微发着亮光。杯盏倾满,酒香四溢,老双手为楚乔奉上一杯酒,楚乔在鼻息间闻了闻,说：“是青丘的青女。”

“外面风雪这样大,老先生漏夜前来,可是心有牵绊吗？”

楚乔失笑：“你这个样,其实反而更加不保险。”

楚乔转看向老者,心知能这样轻易走义庄而不被月十三等人发觉的人绝不是一般人,几个能在这个时间来到此地的人在心里一一过滤,却始终找不到这样一个人,不免越发疑惑了起来。可是面上却不表现来,只是淡笑着说：“心中坦,便无所惧,比起人心来,所谓的游魂野鬼,不知要善良多少倍。”

“心中坦？”老者音调微微上扬,静静笑：“这个世上,真正能够担得起这四个字的,又有几人？”

“我说不是,你会相信吗？”

老者笑着赞许：“好灵的鼻。”

尽看不到面孔,但是楚乔还是可以想象得他无声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