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脚步声她是听得出来的,懒懒散散的,永远没有规律,而这一刻,竟有些迟疑,脚步声到了门口似乎顿了一顿,才推开门。
她坐在梳妆台前摘发髻上的挂坠,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在这个静谧的夜里,单调的有些刺耳。
一个丫头端了一壶酒和两个酒杯走进来,恭恭敬敬地道:“请四少爷和四少奶奶喝合卺酒。”
两个酒杯用一根线连在一起,方静好走过去拿起其中一只,容少白愣了一下,也飞快地拿起另一只。
线的两端,两人一饮而尽,那丫鬟才舒口气像是完成了一个什么巨大任务一般关上门离开。
烛光喜字,一如当日,不同的却是房中不再是她一个人。
容少白觉得这种气氛有些透不过气来,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索性开口道:“刚才你对那个洋人说了什么?”
“你听到了?”方静好一愣。
容少白点点头:“听事听到了,就是不明白,你确定他能听懂?”
“爱不能强求。”
“啊?”容少白愣住,一双眼睛不知怎么像是凝注了。
方静好却没有看他,只是淡淡道:“那句话的意思是,爱不能强求。”
那是她念大学时学到过的一句英国谚语。
“哦。”他仿佛漫应了声,神情颇为不自然,半响才抬起头道:“是这样吗…”
他仿佛自言自语,却也忘了她这话怎么与中国话不同。
夜很深,四周静悄悄的,只有蝉鸣声叫人心慌意乱。
“静好…”他忽然唤。
“嗯?”她应。
“今天早上…对不起。”他的声音很轻,轻到像低喃。
她却是一怔,想起凌晨他说过的那些话,良久,唇边浮起一抹苦涩的笑:“不用,你没说错…”
他忽然站起来,飞快地打开柜子,从里面拿出什么,方静好愣了一下,那个柜子里,本已是空空如也,容少白出事之后,她的那些首饰什么的,都拿去变卖了,包括…她最珍贵的那条链子。
现在想起来,当时那一刻,她似乎是毫不迟疑的,只有她自己知道,对她来说,是做了多么大的一个决定。
她低头沉思间,眼前忽然便出现了一条链子,相同的样子,一如许怀安亲手为她戴上的那一条,连上面的挂坠也是一样的,只是,链子完好无缺,那裂痕也似消失了,她一时凝注。
链子安静地躺在容少白的手心里,他垂着睫,道:“链子就是之前我买的那条,坠子…是我叫银楼按照一点记忆打造的,记不太清了,也许不太像,你…你如果觉得不对,我再叫人去重做。”
她怔忡地望着他,这条链子,就是有一天她硬要送给自己那条,她不要,叫他拿去送人,他居然还留着?
一瞬间,她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愣愣的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