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饭，李氏留了沈穆清伴她午觉，到了下午寅初时分才醒，重新净了脸，梳了，李氏让翠缕拿了两莲银簪，两方湖州的挑线手帕，两块玉簪皂，十二两银，包好了，把财媳妇叫了来，将东西递给了她。

什么是连珠酱，什么是元灵酱，什么是红螺酱，这些酱又是如何来的…什么是腊醋，什么是桃醋，什么是白酒醋，这些醋又各用在什么样的菜上…细细琐琐的事多得数也数不清。好在沈穆清学什么都很认真，前世又在大酒店里的，因此很快就把这些材都认得个七七八八的了，开始跟着财媳妇学怎么升火，怎么烧柴，怎样控制灶上的火候。

财媳妇不以为然，也跟着笑：“那时家贫，顾得上嘴，哪里还顾得上脚。”

自从给沈月溶了两衣裳以后，李氏又赏了她几匹妆料，让她给自己几件冬衣，想借着把她拘在屋里。谁知，这沈月溶也是个人，几天就了三件夹袄，两件褙，倒让李氏吃了一惊，也有些不敢小瞧她。现在听她这么一说，倒找不到合适的借拦她，只怕反而让她轻瞧了去，便答应了。

沈穆清心里是明白的。叫橙香换了李氏喝的凌云白毫，亲手递给李氏：“太太放心，我一定跟着财媳妇好好学，保证比她来的菜还要好吃。”

李氏见她一副嘻笑脸的样，想着这几年她在自己边吃的苦和给自己带来的乐趣，心里又是，又是怨。叹了一气，到底是接过茶盅喝了一。

满屋的人都面面相觑，不知李氏为什么说变脸就变脸，汪妈妈忙应了，带着财媳妇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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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拿了银杏白混作长腰米，这价钱上就隔着几分…还有那油，什么是菜籽油，什么是茶籽油，什么是香油，也都要分得清清楚楚才是…”

女儿六岁那年，请了人来给她裹脚，她满院的跑，把老爷引了来，她躲在老爷后就是不来，老爷看着她可怜的，说“等大些再裹”过了两年，人大了，越发有主见了，请来的婆教她给打发了不说，还撺了闵先生来说项，把老爷给说动了，这脚是没有裹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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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她是因为以前读书的时候只讲书读得好就行，家务事全不在行，想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的学学…

财媳妇满脸堆笑：“太太放心，我会的的菜，姑娘就会。”

看见李氏盯着自己的裙裾，沈穆清暗叫不好，忙挪了挪，想把脚藏到裙里。

李氏见大家哄笑，却是眉一皱，想到了女儿那双天足。

沈穆清以前就觉得饭是个很复杂的事，现在一听，更大了，但见李氏目光殷殷，只得迭声应好。

林财夫妻不是沈家的家生，是沈箴在四川布政司任左参政的时候买的。他们本也是有几份薄田的人，独生儿林瑞病了，把家资全卖了银与他医治，后来生活无着，沈家想要请个灶上的婆娘，财媳妇凭着一手好艺自愿卖了沈府。林财跟着汪大总，媳妇在厨上服侍，儿在园守门，因明机变，很得李氏的喜。五年前他十四岁的时候把他派到了沈家在杭州开的一家绸布店当学徒，去年天刚升了二掌柜。

到第二天，沈穆清就开始跟着财媳妇学饭。

李氏就笑：“我可是听说了，林家因你会三百泡菜，才同意你过门的——我们姑娘又不是去抢你的饭碗，你可不能给我藏私！”

沈月溶到了厨房，见沈穆清竟然拿了一个漏钟摆在厨房里，看着漏钟加柴火，不由笑：“姑娘也不用这样仔细，就是嫁了，家里也有灶上的婆…”

沈穆清笑了笑，冠冕堂皇地：“既然太太让跟着学，怎么能随随便便糊了去。”

却是晚了，李氏又想起这桩心病来，脸上的笑意就淡了，吩咐一旁的汪妈妈：“财媳妇以后就不用上大灶了，到我小厨房里当差，也不用茶吃，只一心教导姑娘就是。”

财媳妇喜滋滋地给李氏谢了礼，又上前给沈穆清福了福。

丫鬟媳妇们都望着财媳妇的大脚笑起来——自从庆安十五元年有女裹脚以来，裹脚之风越来越盛行。北方虽然好一些，但在江南，甚至男家到女家相看，第一桩要看的是脚，然后才是脸。

沈月溶知了，跟李氏说，也想跟着学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