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出他枯瘦如柴的手,严正荣抚上了她的脸。
林心纹哪怕此刻狼狈,可气度看上去还是像做“权太太”的时候那么高贵。但她一眼都没有看权世衡,眼睛始终盯着严正荣凹陷的脸,一眨不眨。
“正荣,这些年为了我,你吃了多少苦我都记在心里。”抬手,她轻轻抚上严正荣的脸,沉默了好像一个世纪那么久,才又接着说:“你看看你,为了取信权世衡那个老王八蛋,你都把自己搞成了什么样子了?正荣啊,我值得吗?”
“值得!心纹,只有你值得。”严正荣眼眶湿润,将手放在了她的手背上。
林心纹唇角带着笑“还是他说得对,世间之事,本就是‘吾之蜜糖,彼之砒霜’,谁喜欢谁了,那都是注定的,不该去强求。正荣,我刚才就在想,如果当年,我看上的人不是占子书,而是你…这一切会不会都变得不一样?”
严正荣笑了,脸上皱纹深深。
“那谁知道呢?只怕也没有机会再试了。”
“是啊,好遗憾。”
“心纹。”严正荣深深地看着她“我只怕不能再保护你了。”
“没事儿。”林心纹冲他笑“正荣,我再也不需要人保护了。”
“好,那我…心纹,我先走一步!希望战儿能够醒悟!”
说到这里,他突然冲她暖暖一笑,抽回手来,在众人完全没法儿思量的情况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身跳下了身后的万丈悬崖…
众人伫立,静静不语。
这真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夜晚,又一个人走向了他命运的归宿。
山崖边上,林心纹似笑非笑地看了半晌,好像没有一丝悲伤,慢慢地转身,从脖子上取下来一个什么东西来,向中间走了几步,在占色不远处站定。
“小幺,这个东西是你们的外祖父当年给我和你妈妈打造的赤金长命锁。我们姐妹俩,一人一个,一直都带在身边的,我只怕这一次是回不了京都去祭拜她了,麻烦你替我带给她…就说,就说做妹妹的,这辈子对不起她了。我们两姐妹的恩恩怨怨,我会到下面去,给她解释…”
她笑得很凄凉。
在这一刻,在这一秒,占色从她的眼睛里,看见了一种无边无际的痛,夹带着一种汹涌而来的悲伤情绪。她立刻就判断出来,林心纹她一定想随着严正荣跳崖,这是在交代给她后事。
可…
她是严战的妈妈啊。再坏,也是妈!
而且,再怎么说,她也是自己嫡亲的小姨啊。真能忍心让她就这样去死吗?
一种血脉相连的亲情,让她几乎没有考虑太多就走了过去,伸出手接在了手里。
“好,你…”然而,就在她拉住她想要劝解的那一秒,林心纹却突然拽紧了她的手腕,一个顺势往后一拉,就往悬崖外面扑了出去,凌厉的声音响得如同鬼魅。
“战儿,妈要为你除了这个小妖精,你才会懂得去争取属于你的东西…”
“小幺——”
“占色——”
有人在尖叫,有人在呐喊,有人紧跟着就扑了过来。
不过,因为林心纹是严战的亲妈,没有人开枪,只是拼了命地想将占色从她的手底拉扯出来,而权少皇拧住林心纹的手腕都快掰折了,她也死咬着牙不松手,哈哈大笑着,呜咽一般哭诉。
“战儿,妈这都是为了你,为了你…”耳朵‘嗡嗡’叫着,占色几欲昏厥,看着三尺外的悬崖心尖儿发颤。
她这都是走的什么运?人人想杀的香饽饽?
其实这个地方,她很熟悉。
白天的时候,她还曾经坐在这里和严战聊过天,景色很美…
然而,此时,她的头顶上是林心纹那一张像千年老巫婆的狰狞笑脸,还有在她同归于尽地拼命拉拽下,黑洞洞的阴森和恐惧…
如果摔下去,只怕得…万劫不复了吧?
而章中凯的死亡盛宴,也将会有一个最完美的收宫和见证了。
突然——
她觉得身体一松,林心纹拽住她的压力没有了。她悬着的心落了下来,猜测是有人把她拉开了,正准备长吁一口气来庆祝新生,只觉得眼前黑影一闪,两个身影就在她的面前滚落了下去。
“啊!”悬崖下,是林心纹长长的尖呼。占色惊惧之下,四处张望,还有一个掉下去的人是谁?
谁被林心纹拽下去了?
其实,说时迟,那时快,整一个混乱的局面,也不过短短十来秒的时间而已,占色她没有反应过来是情有可原。可是,等她稍稍喘过气儿来,那一口噎在喉咙里的郁气,就再也吐不出来了。她瞪大了眼睛,扑向了崖边儿上。
“哥——严战——”
脑子里突突地,她来不及清醒头脑,呼吸几乎停止了。
严战掉下去了,是严战掉下去了?
今天白天的时候,他还在这里为了她使诈亲他的事儿发笑。
现在,他真的就从这里掉下去了?
凄厉的风声呼呼鼓动着她的衣服,林心纹的尖叫声已经消失了,山崖边儿上,她只听得见自己的声音,在风声里回响,在歇斯底里里的咆哮,在痛彻心扉的悲鸣。
“四哥,快救他,快让人去救他啊?他是我哥啊…”“占小幺…”权少皇稳稳抱住了她。
可占色的脑子一片昏乱,什么也听不清。
面前,是严战矜贵俊逸的面孔,是他微微勾唇的浅笑。
其实,刚才在得知严战是他表哥的时候,她一直都不敢去回想。不敢回想她与严战认识的那一些过往。当然,主要也是不敢去回想关于在金三角里的这一段日子。他们同吃同睡,在这一段不合常理的光阴里,她虽然是被强迫,可她一直知道,自己真的并没有很讨厌他…
如果可以重来,她不会再诈他,不会用手指代替嘴去吻他。
可世界上的事情,从来都不可逆转。
不管是生命,还是罪恶。
章中凯如此,严战如此,严正荣如此,林心纹如此,还有很多在此事中枉死的人…他们每一个,如果可以重新选择,说不定都会选择不同的路。然而,生命偏就只有一次。
花谢了,还会再开。
人死了,再也不会复活。
她大哭着,跪在那里,声音带着一种撕裂这漆黑山崖的惨裂,将这个夜晚映衬得凄厉而悲壮。而严战在她与母亲之间作出来的选择,直直撞入了她的灵魂深处,让她觉得用死都无法偿还他的情义。
心,痉挛着。
嘴唇,一直在哆嗦。她多么希望,这一切都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