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庆槐目光溜向铺了地毯的楼梯，只见楼梯拐角挂了面“顾客止步”的牌，楼上显然就是炳的办公室了。他尖起耳朵听了一阵，果然听到了炳的声音，确实好像正在甩电话跟人联系业务，满“提货货”、“批发价”、“零售价”之类的词儿。那年轻学徒仔将他俩安顿好了之后，就蹬蹬蹬上楼通报去了。

“别的不说，你就随便在哪条堂开间小店铺吧，你去问问房价，每月是多少！”

“姑父，不瞒你说，刚够吃饭，所以才…”

空，那真是白来人世走一遭了，比一分钱没有的穷光，好不了多少。”

“这我还能不知？我是有充分思想准备的！”

“狄老板，好大的架啊，”狄庆槐冷笑“我们上门讨饭吃来了…”

“生意？你有多少本钱？”

徐世坤这才慢吞吞地说：“他现在鹿路买下了一爿小店铺，当上了小老板，大概经营影碟机、音响什么的。他给我来过电话，想让我今后替他介绍儿业务…是啊，你应该先去见见他，看他能给你个什么好主意。”

起就要往楼上闯。瞿玉贞正悠闲自在地坐在沙发上看一份时装画报，见状连忙一把拉住他，小声劝：“庆槐，不好着急的。我们这是上门求人家，不是人家求我们，你耐心儿，好吗？”

狄庆槐犹豫了一下，吞吞吐吐地说：“姑父，我…我去他原先那个地方找过了，没有人…你晓得他在哪儿吗？”

又过了一会儿，楼梯上响起了咚咚的脚步声，狄炳终于下来了。他一名牌西装，结着金利来领带，过去窝似的发，现在也成了“成功人士”喜的行发式，整齐地往后梳着，油光锃亮的。只差一副金边镜，这小真就像旧社会十里洋场上的“歇”了。

徐世坤坤冷瞧着他，说：“是啊，他现在怎么样了，你真的知吗？”

狄庆槐兴奋起来，连连：“是呀是呀，要不然，我也不会走这条路的。在狄家湾那个公司当个厂长、经理，应该是让很多人羡慕的事儿了，可我总觉得没劲，上次来上海，我就想着一定要来闯闯了。”

“那你怎么说来就来了？你有没有个计划，到底想儿什么。”

“不过，我上次好像也跟你说过，”徐世坤倒背着手又继续往前走“上海这地方，绝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好混；更不是摔个跟斗都能捡着元的…记得吗？”

“真这样的话，我倒要想劝你，最好还是回家算了。”

“为什么？”

狄庆槐默默地盯着他，一言不发。走到楼梯拐角的狄炳见是他俩，不禁大吃一惊，脸上的矜持、傲慢一扫而光，三脚两步地下了楼，中连声：“哟，我当是啥人，原来是你们俩！”

炳哈哈连声，情地伸手拉住狄庆槐，居然已是一上海腔：“庆槐，侬啥时辰到的？怎么事先不敲个电话来？”

当天上午，狄庆槐向姑父问清了地址，就带着玉贞迫不及待地赶到鹿路，找狄炳去了。

狄庆槐却有成竹地反驳：“姑父，狄炳你还记得吧？这小那年刚来上海时，比我还惨，垃圾瘪三样，还睡过火车站呢…可是人家现在怎么样？”

狄庆槐想了想，也是，只得重新坐下，暗自叹气，唉，想当初…

接待他们的一个年轻学徒仔听说是来找狄老板谈生意的，又见狄庆槐和瞿玉贞二人也衣冠楚楚，还像那么一回事，便客气将他们请了里面一间虽然窄小但仍装饰得很漂亮的会客室，说狄老板正在跟人谈业务，让他们等着。

片刻之后，忽然传了狄炳极不耐烦的声音：“你没看见我正在忙吗？你让他们等一下！”然后继续谈他的生意。楼下的狄庆槐闻言顿时脸大变，怒气冲冲地骂了一句：“妈的，真是一阔脸就变了？”

狄庆槐思索着说：“搞生产的实业、产业，我已经腻了，况且凭我现在这样，在上海也本搞不了。我想，还是先生意，然后走着瞧吧。”

狄炳拥有的这一小爿店，规模不大，装饰得倒还气派，除了经销影碟机、音响之外，大概还偷着卖盗版光碟之类。雇了几位打工仔打工妹守着，生意如何好说不上，但顾客的，至少还不显得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