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骂、惋惜、叹声响成一片，然而显示屏上的数字仍在无情地变小。狄庆槐索不记了，垂下手，也直勾勾地瞪着显示屏，他买的正是这只新，十二块八买，原以为只要有两三钱的上涨就有钱好赚，却没想到本周的第一天，这只垃圾竞跌到三块七…妈的，又一次血本无归！

有个女人忽然昏倒在地。同她一起的另外两个女人扶住她，急急地喊：“帮帮忙，帮帮忙…！”然而易大厅里所有人的注意力全在显示屏上，没有谁伸手帮她们。狄庆槐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挤过去，伸手扶起了那个女人，走大厅。

瞧着狄庆槐坐在沙发上发呆，玉贞劝：“输了就输了吧，还在这里老想个没完没了的，有什么用？炒就跟打麻将一样，手气不好，活该霉。”

姑父徐世坤是一直反对他们炒的，他说现在的中国市跟他年轻时候完全两码事儿，一也不规范，谁都不讲游戏规则，连他这个有几十年龄的老民，也完全看不懂；再加上老知狄庆槐完全没有炒方面的基本知识，去玩这冒险游戏，纯粹是把钱往黄浦江里扔。狄庆槐执意要一夜暴富的梦，徐世坤也就不再拦他，心想让这小碰得破血回来，他就知好歹了。

徐世坤笑：“庆槐，玉贞都觉悟了，你还钻死胡同呀？解放前我就玩过票，那纯粹是一场赌博，跟打麻将一样，谁都想一吃成大胖，谁都想当赢家，那怎么成？输家总是绝大多数，一万个小民一夜之间倾家产，才能造就一个发横财的大富豪…”

狄庆槐很沉静地问了句：“输了多少？”

这时玉贞从盥洗室里走了来。她上满了彩卷发，看来正在发。他俩现在都把这儿当自己的家，不像刚来时那么拘谨了，因为时间一长，两人都看来了，老年人都害怕孤独；

狄庆槐没好气地说：“嗬，你倒是气蛮大的啊。你借一百万给我，我还去！”

“那能叫来得快？”徐世坤打断他“明明是输得快，也输得最惨。庆槐，真要想成儿事，还是得脚踏实地，一步步地来。”

陆庆槐烦腻地挥挥手：“你们说的理我都懂。来上海这么久了，我观察了很多行，结果发现，还是炒来得最快…”

在楼梯拐角，他顺手将仍在手中的小本连同圆珠笔，扔了闪闪发亮的金属垃圾桶里。那一刻他真想对这纷的世界狂喊一声：“老不了！”

姑父跟老保姆平时独自守着一幢豪宅，十分寂寞，两个生龙活虎的年轻人住来，这个家好歹像个家了。徐世坤表面上还要拿拿架，不冷不的，骨里却是很乐意让他们长期免费住下去的…

实际上玉贞一直是极不赞成陆庆槐玩儿票的，此时趁机劝：“庆槐，听姑父一句话，趁早洗手不了。”

果然，狄庆槐今天又一次惨败而归。但令徐世坤不解的是，他跟往常不一样，脸上竟然看不一丝沮丧和烦恼，甚至好像还有一儿终于解脱了的欣，于是徐世坤明白了，他恐怕再也不想玩、也再也玩不下去了。听他讲了一遍在易所遇到那不幸的女民当场昏倒的事儿后，老轻描淡写地说：“昏倒在地，那还算好的。你没看《新民晚报》报，有个男的，一百多万一下没有了，回去就从十五楼上了下去…”

这女人刚蹒跚着走到楼梯拐角，就再也走不动了。他们扶着她靠着扶手在楼梯上坐下，狄庆槐这才发现，女人双目闭，嘴哆嗦，已呈半昏迷状态。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人群中突然爆发一阵惊呼声。狄庆槐抬起，只见显示屏上已经一串新数字，而且每换一，就缩减几个：市正在暴跌！

狄庆槐苦笑：“我也差不多。”说完转离去。

陆庆槐赌气地说：“好，明天我就去杨树浦码扛大包好不好？”

长颈项，翘首以待。狄庆槐好不容易挤人丛中，掏小本，不停地记着显示屏上的数字，一副很虔诚的样。

那女人吐白沫，话也说不来了，她的同伴代替她回答：“这只该死的垃圾，笃定了今天一上市就涨的，结果跌得像脱底棺材样，将近二十万的本钱，眨就扔黄浦江了…先生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