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娥秀停下手里化妆的动作，回过来问：“那你记得整本吗？我在台上听见你爹嚷嚷，说你什么戏都会唱的。”

见秀儿还在看着她，曹娥秀耐心解释：“既然你记得词，今天就由你唱完吧。我最不喜中途换搭档了，那样会找不到觉，没觉还要着唱是很痛苦的。好了，前面已经开锣了，我的贵妃，你该上场了。”

秀儿低看着自己上的戏服，不好意思地跑到曹娥秀边问：“曹娥秀，接下来你还要我唱吗？”

十一想了想问：“你说的可是俏枝儿？”

。

“会倒是会，我没别的长，就是记好，差不多的本，我看几遍就记住了。”

“臣妾遵旨，圣上！”秀儿一脸兴奋地了一个跪拜的动作。

十一说：“嗯，看过她演的《萨真人夜断碧桃》，她演碧桃确实演得不错，格外招人怜。”说到这里，似乎生怕夸奖了别人曹娥秀会不兴，忙补上一句：“当然，跟娥儿是不能比的。”

秀儿心里好笑地说了一句：真狗！

没错，那天的确是一个毕生难忘的日。可惜不是因为跟曹娥秀同台，而是因为另一件事。

十一恭维：“你是在说你自己吧。”

“可是，我…这还是第一次真正上台耶，以前在家的时候，虽然也和父母亲还是妹妹们好玩唱过，但那都是闹着玩的，从没真正唱完过一整本戏。”

气堵在，差没憋死。待要回他两句嘴，又怕别人说自己小气，一句话也计较。可是，真的憋得慌啊，她长得很见不得人吗？还“化腐朽为神奇”！那一刻，她觉得世上再没有比那人的嘴更讨人嫌的了。

“天那，还有这样的好苗。”曹娥秀轻声嘀咕了一句。

那一刻她还在想：今天真是个毕生难忘的日！能跟名满大都的曹娥秀同台，还能唱完一整场，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啊，就连自己的爹，也说‘死亦无撼’呢。

“是啊，不然我嘛給你妆上？”

曹娥秀却诚恳地说：“她演碧桃的确演得好，怯骨，是男人就想捧在手心里疼。可问题就在于，她只能演这角，再换个别的演，比如，《西厢记诸调》里的红娘，《铡案》里的秦香莲，也还是弱千金味儿。这就跟角很不符了，观众看得别扭，就喝倒彩。”

曹娥秀：“就是她，十一少爷也认识？”

曹娥秀也不谦虚，笑着说：“是说我自己，但也是说她。这些年，我随戏班走南闯北，科班的，玩票的，见了多少角？唱功姑且不论，光说这面庞儿，秀儿妹妹就是百里挑一的好模，又俏丽又大气，什么角都能扮。不像我有个小师妹，则矣，可惜那张小脸，除了扮弱弱的小，扮其他的什么都不像。”

曹娥秀细心地拿起粉扑給秀儿补腮红，边补边说：“那是她底好，一张天生的人脸，扮成什么角都好看。”

说话间，班里的其他人陆续地回来了，看戏的客人也纷纷就坐。没多久，前面就传来了咿咿呀呀的胡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