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里轻轻哼了一哼。黄一平心里觉委屈，却也顾不了许多，只和司机老关耳语两句，就匆匆打车往家赶。

冯市长说这话的时候，是和年长通话的当天夜里。当时，办公室里就他和黄一平两个人，整个市长楼层也是一片黑暗。此前，他在邝明达的宴席上喝了不少茅台，照例需要喝几杯茶，聊聊天解解酒。迹象表明，年长在电话中已经给他吃下定心，否则，他不会有这样的语气和神态。

到了政府办，先在信息科些摘抄传递的零碎活计，本来还要再打一段时间的杂儿，这时恰好北京某下来一位挂职的魏副市长。秘书跟领导是有讲究的，跟了谁就算是谁的人，将来肯定是要荣辱与共的。对于挂职副市长这过渡的领导，好多人都不愿跟，秘书长就派了黄一平。魏副市长挂职四年期满回京后，黄一平又意外地被冯开岭挑中。说意外，是因为秘书的冯开岭，从省委研究室下来担任副市长，对秘书要求很，先后试用过好几位都不满意。派黄一平上去原本只是权宜之计，没想到却取得无心柳之效，冯市长对他非常满意。这一满意不要，黄一平一就是五年。

二

汪若虹明知故问，这和我有什么关系？黄一平拍了拍妻绯红的脸，习惯地左右顾盼一番才说，与你关系大啦，傻瓜！

期间，冯开岭由叨陪末座的副市长，一跃而为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黄一平则从科员、副科到正科，说早就应该解决副职级了。不过，市府办秘书解决职务问题，有很多鲜为外人知的潜规则。一般副市长的秘书，有科员有副科，最多只能到正科级，再要提，就只能离开原岗位。常务副市长的秘书，虽说可以备到副，却也只能是一个副级调研员之类的虚职。正市长的秘书，级别则可以从正科、副到正，职务可以是秘书科长、办公室副主任、正级调研员，甚至可以直达副秘书长。而且，只要跟了一把手，提重用的频率就会大大于其他领导秘书，常常可以优先占得非常抢的位置。因此，对黄一平来说，冯开岭副市长前边的那个副字去与不去，是有天壤之别的。

躺到车后座上，黄一平觉得整个人就像了一样，一发自心底的疲累瞬间拆解了全骨。自从了冯市长秘书，他几乎每天晚上回家都有这样的觉，完全是不由自主的条件反。

摆个什么位置呢？是留在政府办，还是国土、城建、通或其他哪个局？冯市长既似征求意见，又像自言自语。

一家门，桌上酒菜上齐，生日糕着绿绿的蜡烛。汪若虹朝他苦着一张脸，小萌则躺在妈妈怀里抹泪。黄一平手都没来得及洗，就赶掏打火机蜡烛，嘴里则不停向女儿说着歉的话。他心里说，姑们，快吧，留给我的时间也只有短短一个半小时，晚上冯市长还说了要一个重要文稿呢。

对于自己的未来去向，黄一平早就有了长远规划。他知，秘书本就是个过渡岗位

你的问题，这次应该解决啦，一步到位！冯市长的态度很决。类似的话，过去也说过，但以前的语气偏，这次足够朗，多了些决定的意味。

黄一平差就要说，要不，我还是跟在您后边再锻炼几年吧。当然，他终于忍住没说，他不想再次因为自己的言不慎而假成真、巧成拙。记得三年前有个机会解决副，是安排到城建局当政治主任，就是因为自己一句客气话，冯市长当即表示同意，结果让政府办信息科的王科长捡了个大便宜，那小现在已经下到北县担任副书记，看就是下任县长了。

完最后一蜡烛，黄一平才恍然明白女儿已经十周岁了。看着小萌灭蜡烛破涕为笑的天真模样，黄一平心里忽然有些酸，从女儿生下来那年调到市府秘书，先后跟过两位副市长，随冯市长也有五年了，这些年，他真是没有陪妻、女儿过一个完整的生日。当然啦，他在和汪若虹碰杯的时候，还是不失时机地附耳：老婆，耐心，再过几个月就是市府换届，冯市长提已成定局，咱的好日就要到来了！

四十岁的黄一平，在政府办也算是个老资格了。十年前，他由城五中语文老师借调到教育局，在教研室帮助编写教材。一年后，市府来教育局挑秘书，采取笔面试结合的办法，全局那么多人恰恰选中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