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旋

两年前——仅仅是两年前——没有豪奢喧闹的送行酒会，没有暗藏着对未知命运之敬畏的、故作放肆的笑骂和挑衅，没有上万士兵那zhong震动天际的齐声宣誓，没有战舰起航时作为背景的、ju大幕布一样起伏着的壮丽的人造极光；我就这样悄然离去。今天的礼hua和狂huan，难dao又是为了我么？卡赞站在半透明的窗帘后面，若有所思。外面的夜空和焰火过于朦胧，使人黯然神伤。这可不是一个英雄应有的心境。

他把窗帘微微掀起一角，louchu一只yan睛，颇为不安地望向gong殿外面的人群。他们在huan呼，在大笑，在疯狂地庆祝，为了他们的英雄。而这位英雄却象逃兵一样躲藏在帘幕后面。这一切都是真的。

莉，你也真的在我shen边。然而，你的yan睛却离我那么遥远。就象亚库拉看我的最后一yan。

卡赞忘记了一切，向莉伸chu一只手。他的hou咙不再能发chu柔和动听的男低音，他那没有双chun遮掩的luolou的牙床也咬不清字yan，而且，费勒斯人cu野的脸也难以表达细腻的情gan。他的心已在不知不觉中倾向于野蛮与冷酷。

莉迟疑着，往他这边靠近。室内灯光被礼宾bu门布置得太古典，象是旧式的大舞台。莉的脸掠过一重yin影，又是一重。突然间，屋内一片光明，礼hua的爆炸声“砰——啪”地回响在夜空中。莉象受惊了一样站住。

在费勒斯，他们不是这样庆祝胜利的。他们杀掉俘虏，血祭那位极其残暴的大神奥斯丁。

卡赞还记得，自己的ju爪an在那位地球军少尉tou上时，他的颤抖仿佛通过手臂传进了自己心里。那孩子没有经历过什么，满yan是泪，目光中有zhong说不chu的东西，令人绝望。费勒斯人狂呼着：“万岁！万岁！”卡赞听到被捆在旁边的上校沙哑着hou咙低声说：“人人都得死一次。孩子。没什么可怕的！”他看见上校瞪起布满血丝的yan睛，怒叫dao“快下手啊！混dan！”

“砰——啪…”焰火光芒照亮了莉的面容，她已经把手伸了过来。卡赞退却了。他举起自己的双手，放在灯下看着。这已经不是人类的手，是费勒斯人的双爪。就是这样的手，把锯齿形刀子递给他，又把他推到地球俘虏面前。这样的手，制造了ju大无朋的机qi行星，和毁灭xing武qi；这样的手曾制定了费勒斯法典，写下了侵略行星计划。在莉的yan里，他是什么？是英雄？牺牲品？野兽？还是可怜虫？

莉的yan睛在烛光下忽明忽暗，她嘴角微微上翘，zuochu一个轻松的笑容。今夜，她第一次开口说话：“给我讲讲你的事迹？在你写回忆录之前，先让我听一听？”

这可能是个好主意，夜晚太漫长，卡赞不知dao该如何与莉相chu1。

于是在礼hua的绚丽光芒下，他们相距三尺，坐在床上。卡赞用低哑的声音，口齿不清地开始讲述。“在球状星团内bu的行星上，夜晚非常mei。”卡赞不禁奇怪自己怎么会以此来开tou。但他确实首先想到了夜空，繁星，是那么沉寂，又那么辉煌。

他又想到，自己在对亚库拉描述地球时，也是这么说：“在地球上，夜晚跟这里完全不同。天空，shen蓝se，星星极少，所以显得非常遥远…”亚库拉就象莉一样沉静，一言不发地倾听。在她shen边的不是卡赞，是她的丈夫费勒斯王子。卡赞搜索枯chang，杜撰着自己是如何逃过地球军队的围捕，如何在绝望中思念家乡，如何亲吻着爱人的小铜像度过漫漫长夜。亚库拉泪liu满面，跪在他膝边，用gun热的牙床在他手背上印下shenshen的吻痕…

卡赞叹息着。在这凯旋之夜，在心爱的女孩shen边，他shenshen地叹息，却是为了遥远的武仙座球状星团那里的一个费勒斯女人，ju大、丑陋然而却使他永远无法忘怀的异族女人…

“继续说呀？”莉打破了沉默。她的yan里一直缺乏热情。

“费勒斯人的gong殿，很宏伟，象我们的哥特式建筑。很适合他们居住。我自己有一座gong殿，我在里面接见一些将军和重要人wu。希望能从他们嘴里探听到情报。我们最想知dao的就是：为什么他们要进攻如此遥远的地球？”

是的，参谋bu甚至认为，只要解开这个谜，费勒斯人就不再是不可战胜的了。所以他们才会派他去卧底。

“你是怎么探听到的？”莉从前就是这样xing急，读书时总是先看结尾。那时，卡赞是多么爱她…

卡赞这次却没有顺从莉的愿望，他说：“听我慢慢讲，”当他说“我”或者“讲”这些字yan时，由于没有嘴chun而显得口齿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