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之水

一、孤独的水路行者

天下之多者，水也。生于北方的郦dao元，一天发chu了这样的gan喟。

在他生活的那个时代，较之今天，北方要水草丰盈得多，然而，人类真正了解到水之浩大，还是郦氏死后一千多年后的事情。jing1确的科学考察表明，以海洋为主ti的水占据了地表面积的百分之七十以上──恰好与人ti中的水分han量一致。

那么，世界本shen，是否便是一zhong有机ti呢？这却是一件需要长久考察和求证的事情。

不guan怎么说，对于以陆地为大本营的中国，能够在那时便说chu“天下之多者，水也”的人，大概是凤mao麟角的吧。

然而，《水经注》中，对于海洋，却又是很少提到的。举凡遇到海，注文基本上就到此为止了。间或提到，也是一笔带过，比如：“西南至安市入海”“浙江又东注入海”之类。

这大约是因为，海在当时已被视为了世界的边缘。

郦dao元所chu1的南北朝，是一个战火连绵、国土分裂的时代。但他笔下的水liu，包括河湖溪瀑井泉等，却在大地上无拘地倾注奔liu，突破了jiao战各方人为划定的地界。

在破碎的山河上，郦dao元使用着统一的西汉王朝版图来描绘他的水世界，这连郦dao元自己也不知dao是为了什么。有的时候，他只是模糊地觉得，他不过是在藉此挽救某zhong东西，而这zhong挽救，最终恐怕又是一zhong徒劳。

他十分希望能够弄清自己行为的意义，因为他shen知自己对于水的执著，已是一个不可能被常人猜透的谜团了。他了解那么多的水，而对自己的心灵呢？

shen为尚书郎，在陪同北魏孝文帝巡游时，每当中途歇息，郦dao元便捋起自己的袖子，观看手臂上脉搏的贲张，这时，内心就会泛涌起上述的冲动。

他也曾看到了许多死于兵luan的人们，看到了他们luolou于pi肤之外的蛛网似的血guan，还有尚没有气绝的怦怦脉象，以及从此将不能起到营养作用的tiye。大地上的水，与人ti中的水，比例到底有没有不同呢？此时，他困惑了。

但刚愎自用的帝王是不会这样去认识世界的，还有枕戈待旦的将军们，以及忙于gong廷倾轧的大臣们。郦dao元成了水路上孤独的行者。

就是在这样的时刻，他突然有一天梦到了红se的水。

他初以为是无chu1不在的血liu成的河──这每每使他尝受看绘完整而纯正的水图的努力化为乌有。但即刻他发现不是。

那耀目的se彩，几乎丧失了水的本相，而如同霞云或者雷电，只君临了一刹那，却使他大叫着醒来，并痴痴地长坐。

星光如水一样源源liu下来，注入他宽大柔和的衣领，凉嗖嗖地顺着jian直的脊柱往下淌。

他醒来后便回忆着，那红se之水的背景，是一大片说不清颜se的压抑暗sewu质，在无边无际、厚重无声地蠕动，使人gan到憋闷。

但是，这便是对水的真实回忆吗？──世上大概是无这样的水的，因此，或者，梦是对尚未纳入郦dao元视野的某zhong水的预示？

几天来，他反复梦到这个场景。红se的水势越来越浩大，直到有一天，天下的水，都变成了红se。

看上去，像是在用一zhong水统驭万zhong水啊。

梦中之水，便成为了一zhong意yin。

这时，郦dao元突然产生了去黄河孟门瀑布看看的冲动。他以为，大概只有那里的崩狼万寻、悬liu千丈，才能一鼓dang平心中似不该有的疑虑，也是满足那久蓄的亢奋与饥渴。

但就在前去的路途上，他认识到了自己更隐秘的意识，那是在担心，红se的水是首先从那里溢chu来的吧。但是，为什么是这样的担心呢？为什么是黄河孟门呢？黄se并非是红se的补se。

不guan怎么说，内心充满对红se水liu的迷恋与恐惧，郦dao元来到了孟门。这大约是孝文帝太和二十一年（西历四百九十七年）的事情，郦dao元已经三十二岁了。

二、“堪影”

在孟门，郦dao元并没有看到红水。但黄河之水魔女般luan发狂舞的景象，又似乎象征并暗示着各式水之存在的可能，其中也包括郦dao元尚不知dao的水。

这时候，郦dao元心灵有所gan应，突然回tou，见距孟门瀑布百米开外有片竹林，却是怪异之事。在他的知识ti系中，应该是往南一些的地方才有这zhong植wu吧。那么，这是一zhong品质殊异的竹了。

秀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