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身的礼服,这时走了过来,低头俯看克莱德,就象一头小公鸡低头望着一只小麻雀。
“这一位是克莱德·格里菲思,刚才我跟你谈起过的,弗雷迪,”她很活泼地开始说道。“他长得是不是很象吉尔伯特?”“哦,长得真象!”这个态度和蔼的人大声喊道。好象他的眼睛有点儿小毛病,因为他要俯身凑近克莱德,方才看得清楚。“听说你是吉尔伯特的堂弟。我对他很熟悉。我们是在普林斯顿①一块念过书。我去谢内克塔迪的通用电气公司以前,老是上这儿来的。不过,现在我还是常常来。我说,你好象是在厂里工作,是吧?”——
①美国一著名大学。
“是的,我是在厂里工作,”克莱德回答说。在这个论文化教养显然大大超过他的年轻人面前,他觉得自己真是低人一等。他心里害怕此人会跟他谈到正是他一窍不通的事情,也就是由于他没有受过任何连贯教育因此从来没有听说过的那些专门技术问题。
“也许你主管一个部门,是吧?”
“是的,我是主管一个部门的,”克莱德谨小慎微,而又紧张不安地说。
“告诉你,”塞尔斯先生对生意和技术问题很感兴趣,因此兴冲冲地继续说道。“我一直纳闷,领子这个行业,当然罗,姑且先不谈赚钱问题,此外究竟还有什么好处。这个问题在大学里念书的时候,吉尔老是跟我抬杠。他常常要说服我,说制造和销售领子,是具有相当大的社会意义,可以使这样一些人(要不是领子价钱便宜,本来他们也就买不起的)温文尔雅,彬彬有礼。我想这肯定是他从哪一本书上看到的。我可老是笑话他。”
克莱德正想不妨一试,给他一个回答,虽然这一切都已越出了他的知识范围。“社会意义”——塞尔斯到底要说明什么意思?一定是他在大学里学到的什么高深的科学知识。如果说桑德拉不出来解了他的围,恐怕他的回答一定是含糊其词,或者完全是牛头不对马嘴;说实话,桑德拉既没有想到,也不会知道克莱德此时此地早已陷入窘境。桑德拉大声喊道:“得了,别抬杠啦,弗雷迪。这可一点儿意思都没有。再说,我还要让他跟我的弟弟和伯蒂娜见见面呢。克兰斯顿小姐,你记得吧。今年春天,她跟我一块去过你伯父家的。”
克莱德侧转脸来,弗雷迪碰了一鼻子灰,只是默默地瞅着桑德拉,说实话,他是非常爱慕她。
“是的,当然记得,”克莱德开始说话了,刚才他一直在仔细打量着他们这两个人。在他心目中,除了桑德拉以外,就数伯蒂娜显得特别动人,虽然他压根儿也不了解她。她这个人心境不外露,不真诚,而又诡谲,只是让他在她那个小圈子里诚惶诚恐地感到自己微不足道,因而忐忑不安——无非就是这样罢了。
“哦,你好吧?又跟你见面了,很高兴,”她故意拖长调子说。她的那双灰绿色眼睛冲他全身上下打量着,同时向他投去一种含笑但又淡漠、古怪的目光。她认为他长得很漂亮,不过,她倒是巴不得能看到他更加精明干练。“我想,你工作一定很多,忙得够呛吧。不过,如今你既然开始出来走动,我想,以后我们一定可以常常见面了。”
“是的,我也希望这样,”他回答时露出一口整齐匀称的牙齿。
她的那双眼睛似乎在说:尽管她刚才说的话,连自己都不相信,同样他也不会相信,不过非得这样说不可,也许是逗着玩儿吧。
桑德拉的弟弟斯图尔特敷衍克莱德时所说的那一套,与刚才姐姐也是差不离,只不过词儿稍加改变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