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就这样第二次又动了。一路上，他跟罗伯达作了长时间很张但是毫无成果的谈话，无非是解释一下，为什么直至今日，他还没有办什么名堂来，此外只说了一些恭维话，夸她这一回得很有魄力。

克莱德一听到她碰而归，心里由于慌、忧郁而缄无言，甚至也不想向罗伯达表示哪怕是一丁儿安。他简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他心里最害怕的是：罗伯达会向他提的一些要求，他于社会地位或经济原因实在无法承诺。不过，关于这一，她在回家路上几乎只字不提。相反，她只是纹丝不动地坐在那里，两凝望着窗外——心里在想：她的困境越来越难熬，使她到更加骇怕，而她自己却无力行防护。为此，她借推说自己痛。她不得独自一人——让她再好好地想一想——想个解决办法来。她非得想个办法来不可。这她知得再清楚也没有了。不过，这是个什么办法呢？又怎么个想呢？她又能些什么呢？她怎样才能摆脱得了呢？她觉得自己有如一陷重围的困兽，以寡敌众，为了活命而行垂死搏斗。她想到过成千可能极少、完全实现不了的脱之计，每次最后还是回到了唯一稳妥可靠、她也觉得切实可行的解决办法，这就是——结婚。为什么不可以呢？不是她什么都给了他，而且是在违背她自己意愿和信念的情况下这么的吗？不是他着她答应了吗？最后就这样把她扔在一边，他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有的时候，特别是最近灾难临以后，克莱德觉得好象这一切对他与桑德拉和格里菲思家密相连的梦是个致命的打击，所以，他就通过自己的举止言谈，让罗伯达不能不明白无误地懂得：情肯定完了；至于他之所以还关注她今天的困境，不是为她着想，而是考虑这一切对自己的影响，以及必然使他受到连累。他这态度，先是一直让她到无比骇怕，到后来她并不怎么骇怕时，又引起她极大的反，最后就逐渐归纳成这么一个结论：她既然已陷绝境，就可以理所当然提她平日里连梦中也不敢提的要求——结婚，因为除此以外，再也没有别的路了。为什么不可以提呢？难说她的生命不是和他的同样宝贵吗？难说他不是自愿要跟她结合吗？那末，为什么现在他还不应该全力以赴帮助她呢——如果连这个也不到，为什么他不应该作最后一次牺牲呢——显然，这是搭救她的唯一办法了。说到底，所有这些与他有关系的上社会里的人究竟都是些什么人呀？为什么仅仅因为他对他们到兴趣他就可以在这样的关键时刻要求她牺牲她自己，牺牲她的前途，牺牲她的好名声？他们从来没有为他作过多大牺牲，当然远远比不上她为他所作的牺牲。当初是他要她屈从了他，可现在他厌倦了——难说在这危难关就可以听任他随便把她遗弃了吗？归到底，尽他对所有这些上社会里的人非常兴趣，难他们不是也会认为，不他跟他们之间有什么样的关系，现在她不得不采取的行动是完全正当的吗？

然而医生照旧不肯帮忙，当然也就毫无结果。她差不多等了个把钟，等他从别回来，只是把自己依然不见好转以及内心极度恐惧告诉了他。他听了以后，一儿都没作表示，尽她提的请求他当然是完全可以办到的。这是有违他的偏见和德标准。

她心里对这件

可是每天他还是象上一天那样对自己说，非得寻摸到一个医生不可。而罗伯达则对自己说，也非得自己想想办法不可——要是克莱德依然这样一味延宕下去，她再也不能指望他了。这吓人的事，既不能开玩笑，也不能随便让步呀。这是要她接受的一无情哄骗啊。显然，克莱德还没有认识到：这将对她，甚至对他，产生多么可怕的后果。要是他不帮助她——而他一开就清清楚楚答应过要帮助她的——那就别指望她独自一人能住这场即将来临的暴风雨。那是绝对不住，绝对不住，绝对不住！因为在罗伯达心目中，克莱德毕竟是个男汉——地位也不错——但现在陷困境，无力挣脱来的是她，而不是他。

第二次经期过去之后的第二天，她终于确信自己最担心的事，已是千真万确的了。她不仅想尽各办法，竭力向克莱德表明她内心痛苦决不是言语所能形容，而且在第三天，她还写了个便条给他，说她当天晚上再去看格洛弗斯维尔附近那个医生，不前一次医生已表示过拒绝——她实在太需要帮助——并且问克莱德能不能陪她一块去——这一请求，由于他什么事都没成，虽说他跟桑德拉还有约会，可他却上答应了——他觉得这事可比什么都要来得重要。他就只好向桑德拉推托说有工作，尽量给自己开脱。

罗伯达又回来了，这回没有哭，说真的，太伤心了，连哭都哭不来了。即将临的灾难，以及随之而来的恐惧和不幸，几乎压得她透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