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爷楞着那双鼠说：“嗨，你这个人。你他送得了送不了？送不了让它烂去，生蛆发霉，也不用你心。他钱你卖货，不是就了事？他送人也好，让它烂掉也好，你不着。你只为他装满一只‘上漂’，还问什么？你惹他生了气，他是个武人，说得，得到，真派人来砍了你的橘树，你难还到南京大理院去告他？”

一吃下肚里去，就会生虫中蛊，把咬断，好厉害！“

其时那个师爷正弯下去拾起一个大的半红的刺莓，作成要生吃下去的神气，却并不当真就吃。队长好象很为他同伴冒险而担心“师爷，小心，不要中

两人本来一豪劲下萝卜溪，以为事情不费力即可成功。

我要一船，和会长一样，…会长多少我也照，一是一，二是二。“话说完，队长站起来，把眉皱皱，意思象要说：”我是个军人，作风简单痛快。我要的你得照办。不许疑心，不许说办不了。不照办，你小心，可莫后悔不迭！“斜知会了一下同来的师爷，就昂着个顾自扬长走了。到院心踏中一泡屎，赶上去踢了那白一脚，”你个畜生，不识好歹，害我！“

现钱买现货，你要多少我多少。只帮我赶快从树上摘下来。

“一定是放蛊的毒药。你们湘西人都会放蛊，我知的！

其时正低着一面随意唱唱，一面用竹耙翻扒那晒簟上的带刺小果。边两只狗见了生人就狂吠起来。夭夭抬起时，见是两个军官，忙喝住狗，举起竹耙在狗上打了一下，把狗打走了。还以为两人是从橘园穿过，要到河边玩的，故不理会，依然作自己的事情。

那丑角一般师爷有意留在后边一，唯恐事情僵，回过来向长顺说：“滕老板，你这人，真是个在石板一跌两节的人，吃生米饭长大，生的，太不懂事！队长面，兴兴亲自跑到你乡下来买橘，你倒拿羊起来了：”有钱难买不卖货‘，怎么不卖？我问你，是个什么主意？“

夭夭也不抬，轻声的说：“刺莓。”

“泡药酒消痰化气。”

这师爷以为如此一说，长顺自会央求他转弯，因此站着不动。却见长顺不声，好象在玩味他的妙辞令，并无结果，自觉没趣，因此学戏文上丑角延寿神气，三尾似的甩甩后衣角，表示“这事从此不再相”跟着队长后走了。

不用买，不必破费，我叫人挑十担去。今年橘结得多，队长带弟兄到我们这小地方来保卫治安，千辛万苦，吃几个橘，还好意思接钱？这小意思也要钱，我姓滕的还象个人吗？只看什么时候要，告我个日，我一定照办。”

这是什么东西？奇怪得很！“

“上年纪的人吃它！”

“不信就不要相信。”

现在僵了，大话已说，收不回来，十分生气。了滕家大门，走到橘园边，想沿河走回去，看看河边景致，散散闷气。侧屋空坪里。正遇着橘园主人女儿夭夭，在太下晒刺莓果，上搭了一块扣首帕，辫扎一朵红茶。

“刺莓有什么用？”

队长平时就常听人提起长顺两个女儿，小的黑而俏。在场上虽见过几回，印象中不过是一朵平常野罢了。队长是省里中学念过书的人，见过场面，和了发手指甲涂红胶的际恋时，写情书必用“红叶笺”、“爬客”自来笔。凡事浸透了时髦神，所以对乡下女便有瞧不上。

“你一个姑娘家，有什么痰和气要消化？”

这次倒因为气愤，心中存着三分好奇，三分恶意，想逗逗这女开开心，就故意走过去和夭夭攀话，问夭夭簟里晒的是什么东西。且随手刁起一枚刺莓来放在鼻边闻闻。“好香！

长顺说：“我的哥，我怎么好说不卖？他要一船橘，一千八百担，算是一船，三百两百挑，也是一船。装一船橘送人，可送得了？”

“这东西吃得？我不相信。恐怕是毒药吧。我不信。”

因为说的还是“几挑”和那个“一船”距离太远，队长怪不舒服，装成大不兴毫不领情神气，不瞧长顺，对着堂屋外大院坝一对白公说“哪一个白要你乡下人的橘？

长顺觉得简直是被骂了，气得许久开不得。因为二十年来内战，这人在上，在地面，看见过多少希奇古怪的事情，可是总还不象今天这个人那么神气活灵活现，不讲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