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村人说,他船到辰州府,就在河边
看到‘新生活’下船,人
可真多!机关枪,机关炮,六
连,七
针,十三太保,什么都有。委员司令骑在大白
上,把手那么叉着对民众说话,(鼻
嗡嗡的,摹仿官长声调)诸位同胞,诸位同志,诸位父老兄弟姊妹,我是‘新生活’。我是司令官。我要奋斗!“
几个人对于这个问题不约而同莫测似的叹了一
气。可是不由的都笑将起来,事情实在希奇的好笑。虽说民国来五族共和,城里人,城里事情,总之和乡下人都太隔远了。
她还想多知一
,就问那事事充内行的乡下人“大哥,那你听说他们要不要从这里过路?人
多不多?”
妇人正因为不知“新生活”是什么,记忆中只记起五年来,川军来了又走了,共产党来了又走了,中央军来了又走了,现在又听人说“新生活”也快要上来,不明白“新生活”是什么样
,会不会拉人杀人。因此问了许多人,人都说不明白。现在听这人说已有人在下面亲
看到过,显见得是当真事情了。既真有其事,保不定一来了到
村
又是
的,人呀
呀的挤在一
,要派夫派粮草,家家有分。这批人
刚走,另外一群就来了,又是派夫派粮草,家家有分。
妇人把话问够后,简单的心断定“新生活”当真又要上来了,不免惶恐之至。她想起家中床下砖地中埋藏的那二十四块现洋钱,异常不安,认为情形实在不妥,还得趁早想办法,于是背起猪笼,忙匆匆的赶路走了。两只小猪大约也间接受了惊恐,一路尖起声音叫下坳去。
“可不是,这一大伙迟早都要上云南的!老话说:上云南,打瓜,应了老话,他们都要去打瓜
的。打得光大光,才会住手!”
一个男的信开河回答她说:“怎么不是真的?还有人亲
见过。我们这里中央军一走,‘新生活’又来了。年岁虽然好,世界可不好,人都在劫数,逃脱不得。人说江
天王菩萨有灵有验,杀猪,杀羊许愿,也保佑不了!”
妇人已完全相信那个演说,不待说完就问:“中央军在后面追不追?”
“那谁知。他是飞
,还追过中央军!不过,委员长总有办法的。他一定还派得有人
在后边,因为人多炮火多,走得慢一些。”
现在听说“新生活”快要上来了,因此心中非常愁闷。竹笼中两只小猪,虽可以引她到一个好梦境中去。另外那个“新生活”却同个锤一样,打在梦上粉碎了。
那乡下人说:“委员是个会法术的人,边带了一大堆玻璃瓶
,到一
,就抓一把土放到一个小小瓶
里去,轻轻的摇一遥人问他说:”委员,这有什么用
?这是土
?是拿去炼煤油,熬膏药?‘委员就笑着说:“是,是,我要带回去话念(化验)它。’‘你有千里镜吗?’‘我用险危(显微)镜。’我猜想一定就是电光镜,洋人发明的。”
妇人搭上去说:“大哥,我问你,‘新生活’快要来了,是不是真的?我听太平溪宋团总说的,他是我舅娘的大老表。”
两个乡下男人其实和妇人一样,对于“新生活”这个名称都还莫名其妙,只是并不怎么害怕,所以继续谈下去。两人谈太平溪王四癞过去的事情。这王四癞
是太平溪开油坊发了财的财主。前年共产党来了,一家人赶忙向山上跑。因为为富不仁,被人指
躲藏地方,捉下山来捐
两万块钱,方放了
来。接着中央军人
追来了,又赶
跑上山去。可是既然是当地财主,人怕
名猪怕壮,因此依然被看中,依然捐两万块钱,取保开释。直到队伍人
完全过境后,一
积蓄已罄净光了,油坊毁了,几只船被封去
沉了。王四癞
一气,两脚一伸,倒床死了。王四癞
生前无儿无女,两个妻妾又不相合,各抱一远房儿
接香火,年纪都还校族里
弟为争作过房儿
,预备承受那两百亩田地和几栋大房
,于是忽然同时来了三个孝
,各穿上白孝衣争着在灵前磕
。磕完
抬起
来一看,灵牌上却无孝男名字,名分不清楚,于是几个人在棺木前就揪打起来。办丧事的既多本族破落
弟,一到打群架时,人多手多,情形自然极其纷
。不知谁个莽撞汉
,捞起棺木前一只大锡蜡台,顺手飞去,一蜡台把孝
之一打翻到棺木前,当时就断了气。
命案后大家一哄而散全跑掉了。族长无办法,闹得县知事坐了轿
,带了保安队仵作人等一大群,亲自下乡来验尸。把村
里母
吃个
净后,觉得事件辣手,就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你们这件事情,还是开祠堂家族会议公断好。”说完后,就带领一千人
回县城里去了。家族会议办不了,末后县党
委员又下了乡,特来调查,向省里写报告,认为命案无从找寻凶手,油坊田地产业应全
充公办学校。事情到如今整三年还不结案,王四癞
棺木也不能
土。“新生活”却又要来了,谁保得定不会有同样事情发生。
妇人说:“上不上云南?”
那男见妇人认真而担心神气,于是故意特别认真的说:“不从这条路来,哪还有第二条路?他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屎?’不答理他。委员说的是‘土’,
他个娘哪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