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副官朋友已把话说过了,就握着我的手不放。
“×先生,你不要觉得难过,我是顶不会客气的人,成同志知道我为人,所以我才敢这样冒昧。”
“不是冒昧,凡是这些事在我都觉得有说不出口的心情。”
“你高兴顶好就同我们在十天以后过汉口去,不能动身离开上海,就搬一个家。我听到成同志说到你这住处,我心里就极其难过。我们是吃白饭的人,却各事无所牵挂的住大房子享福,你们这样受苦,中国革命的成功建设期中还有这种事,真太不合理了。”
“这自然是自己个人的事,与革命无干。”
“我看到许多人都该死,却做了无数事情!”
“那是你们革命同志!”
“一群反复无常的东西。”
朋友同我全笑了。
过一礼拜,朋友同姓曾的返汉口去了,我也不过北平,也不返乡,也不搬家,也不做衣服。我手边有了四百四十块钱。
有八十是副官朋友留下的,有一百六是曾姓留下的,另外是团长的两百。我已写信告了那在乡下带兵的团长,说感谢他的钱正来的是时候,且说明我一时无法离上海的苦衷。我把钱汇到北平两百,还了两笔整数的债,为另外一个在别地的朋友周济了四十,我剩下八十多块钱,便很方便的把日子混了一个多月。到今年武汉还无战争时,我还得过那姓曾的来过一次钱,数目是六十,那副官朋友则来信说已转到乡下接新娘子了。
已经过了一个年了,我生活仍然还是过着为那军需大人相信不过的生活,衣服还是一样邋遢,人还是一样萎靡不振。
在上海作奉命执笔三块钱一千字的文章,人不舒服时就流一点鼻血,左右这病又不至于长久,流了一些血,倒到床上几天,过一阵非起床作事不可了,我就爬起来,仍然把未完成的文章写下去。
近来家中人因为在北平实在无法支持,且为了一个小妹妹的读书事情无法解决,只好一同来到上海了。我就同家中人在这地方住下,火食到无法继续时,就走到××书店卖书处去向营业处×君说点好话,请他打电话得经理一句话,让我预支一点版税,又另外向熟人借一点钱,又把可以进当铺的东西当一点钱,一家三人总算活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