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的事情解决后，团长就又赶过军需长讲笑话去了。

太太这时似乎已看到胡委任送到赵福手中了，且赵福亦似乎已佩起指挥刀昂然立在司令旧参将衙门二堂上了，她一掉就掉过去，不再理会胡。

“唵，试说。”她再横了一。

胡是知太太脾气的，便不再声了，但把他刚捻胡的那只手去抹睡在旁的大小的细发。

第二件使太太萦心疑难的，是将来卫队连连长的事。照例这应给那跟得久，可靠，同胡又立过战功的亲信弁兵为是。但从弁兵中去选择，哪一个能为自己用，不至于将来同胡狼狈胡行？这真是使太太为难了！

“好罢。你买一，我骑张营长前次送来那匹大黑就有了。”团长意思是骑去拜客时，较之坐三人轿要威武一。

但太太却以为团长应坐轿：“胡，还是坐轿好。你坐轿时，看来才象个读书人斯文得多。”

“试说——”

上了船后，各人有各人的想望，她于是就想到升官以后的铺排。第一是买什么轿为合式？她以为原有那绿呢轿，旧得太可怜了，不但去拜客时不成个模样，就是别个太太见了，也会笑话。他时随同胡（是太太对团长的亲昵称呼）驻到小县分上去清乡，也吓不倒乡老。他们会齐声说：哪哪，这是太太的轿哪！简直是丢胡的丑！何况胡又新升了旅长，旅长的太太也不应坐这么破轿。…一到辰州，就要胡买两乘新的，胡一乘，自己一乘，免得谁好谁丑；而且谁不坐谁的。这计划她先在心里盘算了许久，才去直诉团长。

“啊哟！小孩发就那么，大人胡就那么，无怪乎太太常说嘴不舒服，一到就偏过去…”这在团长应说是一新的发现。

“那末——赵福。”

“你试说说喜哪一个，”她媚的横了胡一。

自己骑在上，来时，如象黔军卢旅长样，前后十多个武装弁兵跟到跑路，又英雄又有趣！

一九二五年九月二十一日于静宜园

赵福事是伶，可惜许多地方又过于伶了。若是一日升了连长，那东西第二天会就引胡去胡搅，帮胡牵…左连元人还好，孩极忠心，能事；事且可靠，脸貌方方正正，还称个军官。不过他那疯婆现到不得了，若见了她儿了官，不知更如何狂狼！…那就用杨再诚，到底是自己弟兄，虽不亲，比别个总好一。以前胡好几次想接小蜡那媳妇门，若非他预先暗地告我，不知这时受了那妖多少气呕了！只恐怕胡又将说他年纪太青，不象个上尉职官。其实十六岁的人也不小…现在着这些弁兵的是黄副官，那就只好要他连长。据说胡前年到鳌山一阵败仗打下来，弁兵一个也不见了，倒亏他背负胡了险。可恨那家伙只会死忠，老实一用莫有，胡一讲一个是，设若老胡又要胡闹，首先承认媒的必是他同赵福——“太太，怎不把窗打开，这里叫七里潭，平极了。许多弟兄都下去洗澡，我才要黄副官命令他们起，怕大冲掉他们。”团长这时上还有余烟，从军需长爬过来。

“卫队连长？”

“胡，我们卫队连连长送哪一个？”她当说笑话似的征询胡意见。

“胡，我们轿也太不行了，到辰州会要买两罢？”

“ ，卫队连你喜哪一个？我想——”“你想什么。事情早哩！先不先就预定，莫把锅盖揭早走了气，哈哈！”团长的哈哈原多是来的奇突，这在太太听惯了的人，一也不奇怪了。

“好好，那就买两。”这也不由团长不如此说了。团长固然愿意要人称赞他相貌的魁伟，但愿人说他斯文象读书人的希望，似乎还来得恳切。团长实在只会写自己名字与一个阅毕的“阅”字，所以觉得斯文尤所需要。

“赵福，赵福，果不我所料，胡你单喜那混账东西！”

若果是团长此去得了升迁，升迁之第二日，即饬人返乡酬天王爷之保佑，用的是双猪双羊。天王爷是有名能保佑人升官发财的，况太太当时所求的又是一仰一覆的顺筊，看来是一准可靠了！

所谓赵福者，这时正将两只脚板吊在中，贴在舷上，脚是这么那么搅动，对橹下搅起的波发痴，却想不到佩指挥刀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