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丈夫(2/6)

“都上岸了么?”

他想了一下,好象也并不认得客人,就回答“我昨天来的。”

保有生气了,大声的问“你是哪一个?”

没有声音。年青的女人不见来,年老的掌班也不见来。老年人很懂事情,以为或者是大白天有年青男上船呆事,就站在船眺望,等了一会。

保得到这个消息时是上半天。一个整白天他要许多事。他要先尽一些从平日受人款待好酒好而来的义务了,于是沿了河岸,从第一号船起始,每个船上去谈谈话。

但两只睛不能分明的,他一只睛却办到了。一个河里都由他事。他的权力在这些小船上,比一个中国的皇帝、总统在地面上的权力还统一集中。

他得先调查一下,问问这船上是不是留容得有不端正的外乡人。

“上岸了。她们…”

从那说话的声音,以及浆衣服的风味上,这保一望就明白这个人是才从乡下来的田人。本来女人不在就想走,但年青人忽然使他发生了兴味,他留着了。

保的人照例是上一霸,凡是属于面上的事他无有不知。这人本来就是一个吃上饭的人,是立于法律同官府对面,照习惯被官吏来利用,治这上一切的。

这男,明白这是有分的主顾了,就学到城市里人说话,说“大爷,您请里面坐坐,她们就回来。”

好象单单是这样答应,还恐开罪了来人,这时觉得有一义务要尽了,这男于是从暗来,在舱,小心小心扳到篷架,非常拘束的望到来人。

这样的丈夫在黄庄多着,那里健女同忠厚男人。地方实在太穷了,一收成照例要被上面的人拿去一大半,手足贴地的乡下人,任你如何勤省耐劳的,一年中四分之一时间,即或用红薯叶拌和糠灰充饥,总还不容易对付下去。地方虽在山中,离大河码只三十里,由于习惯,女乡讨生活,男人通明白这生意的一切利益。

“你从什么地方来的?”他问他,为了不使人拘束,保取得是父亲的和平样,望到这年青人。“我认不得你。”

涨了河保比平时似乎忙多了。由于责任,他得各去看看。是不是有些船上父母的上了岸,小孩在哭了。是不是有些船上在吵架,需要排难解纷。是不是有些船因照料无人,有溜去的危险。在今天,这位大爷,并且要到各去调查一些从岸上发生影响到了面的事情。岸上这几天来发生三次小抢案,据公安局那方面人说,是凡地上小小罅都找寻到了,还是毫无痕迹。地上小小罅都亏那些面的在职人员找过,于是保的责任便到了。他得了通知,就是那些说谎话的公安局办事通知,要他到半夜会同面武装警察上船去搜索“歹人”

清楚明白,所以即或说已经睡觉,已经吃过,也仍然还是了一小片冰糖在里。媳妇用着略略抱怨自己那神气走去了,丈夫把冰糖里,正象仅仅为了这一理由,就得原谅媳妇的行为,尽她在前舱陪客,自己也仍然很和平的睡觉了。

里面一个很生疏的男声音,又虚又怯回答说“是我。”

先是望到那一对峨然巍然似乎是为柿油涂过的猪,上去一是一个赭抱兜,再上去是一双回环抱着的手,满是青,手上有颗其大无比的黄金戒指,再上去才是一块正四方形象是无数橘拚合而成的脸膛。

过一阵他又喊了两声,又喊伯妈,喊五多;五多是船上的小,年纪十二岁,人很瘦,声音尖锐,平时大人上了岸就守船,买东西煮饭,常常挨打,哭,过一会儿又唱起小调来。但是喊过五多后,也仍然得不到结果。因为听到舱里又似乎实在有声音,象人气,不象全上了岸,也不象全在梦。保就钩窥觑舱,向暗询问是谁在里面。

接着又说“都上岸去了。”

那些船排列在河下,一个陌生人,数来数去是永远无法数清的。明白这数目,而且明白那秩序,记忆得每一个船与摇船人样,是五区一个老保。

里面还是不作答。

但人一上了年纪,世界成天变,变去变来这人有了钱,成过家,喝酒,生儿育女,生活安舒,这人慢慢的转成一个和平正直的人了。在职务上帮助了官府,在情上却亲近了船家。在这些情形上面他建设了一个德的模范。他受人尊敬不下于官,却不让人害怕讨厌。他了河船上许多女的爹。由于这些社会习惯的联系,他的行为事是靠在上人一边的。

“乡下麦穗了没有?”

“麦吗?前我们那麦,哈,我们那

保是个独睛的人。这独就据说在年青时节因殴斗杀过一个上恶人,因为杀人,同时也就被人把睛抠瞎了。

他这时正从一个木板上跃到一只新油漆过的“船”,那船位置在较清静的一家莲铺吊脚楼下。他认得这只船归谁,一上船就喊“七丫

他懂事,女名分上仍然归他,养得儿归他,有了钱,也总有一分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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