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棺材，敞开的窗，轻轻的、庄严而清晰的读圣经的声音。但是阿辽沙已经不去听读些什么了。说来奇怪，他是跪着睡熟的，现在却竟站立着。他忽然猛地离开原地，迅速而决地三脚两步，一直走到棺材旁边。肩甚至碰了佩西神父一下，也没有理会。佩西神父的睛离开了书本，抬起来对他看了一下，但是立刻又移开了，知这青年人的心里发生了什么怪事情。阿辽沙朝棺材看了半分钟光景，朝那个浑盖得严严地一动不动卧在棺材里的死者看着，——他的前放着圣像，上著有一个八角形十字架的修士帽。他刚刚还听见过他的声音，这声音还一直在他的耳边萦绕着。他又倾听了一会，还在等着听见说话的声音，…但突然间，他猛地转过，从修室走了去。

这是他的声音，佐西长老的声音。…明明是他在那里呼唤，还能不是他么？长老用手扶起阿辽沙。阿辽沙站了起来。

“我们在那里很快乐，”瘪瘦小的老人继续说“我们在喝新的酒，新的、大的乐之酒，你看，有多少客人？那边是新郎、新娘，那边是明智的筵席的，在尝着新的酒，你为什么对我到诧异？我舍了一棵葱，所以我也在这里。这里有许多人每人只舍了一棵葱，只有一棵小葱。…我们的事业是什么？你，我的文静、温顺的孩，你今天也给了一个饥渴的女人一棵小葱。开始吧，亲的，开始你的事业吧，温顺的孩！…你看见我们的太，你看见他了么？”

“亲的，我也被邀请，我也被再三邀请来了，”他上响起了一个轻柔的声音“你为什么躲在这里，别人都看不见你，…你也到我们这里来吧。”

阿辽沙到心里火，到似乎突然有某情激动得使他的心里发痛，欣的泪从他的心灵涌。…他伸双手，喊了一声，醒了。…

是的，他走过来了，他走到他面前来了，这位瘪瘦小的老人，满脸细小的皱纹，愉快而安详地笑着。棺材已经没有了，他仍旧穿着昨天客人聚集在他那里谈话的时候所穿的衣服。他的脸没有遮住，睛闪着光。这么说来，他也在喝喜酒，也被邀请来赴加利利的迦拿的喜筵了。…

三天以后，他离开了修院，以便履行去世的长老命令他“到尘世上去生活”的遗言

他在门廊上也没有停步，就迅速地走下了台阶。他那充满喜悦的心灵渴求着自由、空旷和广阔。天空布满寂静地闪烁着光芒的繁星，宽阔而望不到边地罩在他的上。从天到地平线，还不很清晰的银河幻成两。清新而万籁俱静的黑夜覆盖在大地上，教堂的白尖塔和金黄圆在青玉的夜空中闪光。屋旁坛里丽的秋沉睡着等待天明。大地的寂静似乎和天上的寂静互相合，地上的秘密同群星的秘密彼此相通。…阿辽沙站在那里，看着，忽然直地仆倒在地上。

他不知为什么要拥抱大地，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他这样抑止不住地想吻它，吻个遍，他带着哭声吻着，下许多泪，而且疯狂地发誓要它，永远地它。“向大地洒下你快乐的泪，并且你的泪…”这句话在他的心灵里回响。他哭什么呢？哦，他是在乐中哭泣，甚至就为了在无边的天空中向他闪耀光芒的繁星而哭，而且“对自己的疯狂并不害羞”所有从上帝的大千世界里来的一切线索仿佛全在他的心灵里汇合在一起，这心灵为“与另一个世界相沟通”而战栗不已。他渴望着宽恕一切人，宽恕一切，并且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一切人，为世上的万事万请求宽恕，而“别人也同样会为我请求宽恕的”——他的心灵里又回响起了这句话。他时时刻刻明显而地到有某定的、无可摇撼的东西，就象穹苍一般印了他的心灵。似乎有某思想主宰了他的脑，——而且将会终地、永生永世地主宰着。他倒地时是弱的少年，站起来时却成了一生定的战士，在这欣的时刻里，他忽然意识到而且觉到了这一。阿辽沙以后一辈永远、永远也不能忘却这个时刻。“有什么人在这时候走我的心灵里去了。”他以后常常信不疑地这样说。…

事，…当然罗。这儿是来宾，这是那年轻新婚夫妇坐在那里，还有快乐的人群和…那位明智的喜筵的在哪里呀？可他是谁呢？谁？屋又更扩大了…是谁从大桌后面站了起来？怎么，…他也在这里？他不是在棺材里面么，…可是他也在这里，…站起来，看见了我，走了过来，…主啊！…”

“我怕…我不敢看…”阿辽沙喃喃地说。

“你不要怕他。他的庄严显得可怕，他的崇使人畏惧，然而他怀有无限的慈悲。由于，他显和我们一样的形象，同我们一起快乐，为了使客人们不致扫兴，他把化成酒，等待新的客人，不住地召唤新的客人，而且在永恒地召唤。你瞧，又取来了新酒，取来了杯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