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被针扎了一下。费多尔-夫洛维奇离开了窗。“他是在窗前张望她，这么说，她不在里面；要不然，他为什么往黑暗里瞧呢？…看来心里一定正在等得不耐烦。…”米卡立刻又过来，朝窗里窥视。老人已经坐在小桌前面，显然忧郁的样，后来胳膊肘支在桌上，用右掌托着腮。米卡贪婪地细看着。

老人几乎要爬窗来似的，朝右面通园的门那儿张望着，竭力向黑暗里搜寻。看再过一会儿，他听不到格鲁申卡的回答，就要跑去开门了。米卡一动不动地躲在一旁望着。老人那整个使他十分讨厌的侧影，那整个松垂的结，他那在甜的期待中显笑意的鹰钩鼻，以及他那两片嘴，这一切都被左面屋里斜的灯光照得清清楚楚。米卡的心中突然涌起一可怕的狂怒：“这就是他，他的情敌，折磨他、毁掉他的一生的人！”这是一突如其来的、复仇的狂怒，——对于这怒气，四天以前他在凉亭里同阿辽沙谈话的时候，当他回答阿辽沙“你怎么能说你会杀死父亲呢”这句问话时，他就曾仿佛有所预似的公开提到过。

这人的厌恶增长到了无法忍耐的地步。米卡已经失掉了自制，他突然从袋里拿铜杵来…

“你在哪儿呀？”老人又喊着，把更探来些，连肩膀也伸在外面，向四面八方前后左右地张望着。“快来呀。我预备好了礼。你快来，我给你看！…”

“一个人，一个人。”他又一次断定。“假使她在这儿，他的脸不会这样的。”说来奇怪：他的心里突然因为她不在而涌起一奇怪而不可思议的懊丧。“并不是因为她不在，”米卡觉察到了这心情，立刻自己解释说“而是因为这样就仍旧无法确切地明白她究竟在不在里面。”据米卡以后自己回忆，他当时的脑是异常清楚的，对一切事情都能算得十分周到，不放过每一个细节。但是烦恼，由于看不清和捉摸不透而引起的烦恼，很快地在他的心里变得越来越烈。“她到底在里面不在里面呢？”他的心里急得发狠。他突然下定决心，伸手去，轻轻地敲起窗框来。他敲老人同斯麦尔佳科夫约定的暗号：先是两下慢的，接着是三下快的：笃、笃、笃，这个暗号是表示“格鲁申卡来了”老人哆嗦了一下，猛地抬起，迅速了起来，跑到窗前。米卡立刻了影里。费多尔-夫洛维奇开开窗，把整个都探了来。

“上帝当时在看顾着我。”后来米卡自己这样说。恰巧在那个时候有病的格里戈里-瓦西里耶维奇在床上醒了过来。那天傍晚他正用斯麦尔佳科夫对伊凡-费多罗维奇讲过的那偏方作了治疗：由他妻帮助用伏特加酒搀一神秘的遍全，接着一边把剩下的喝下去，一边由他妻为他低声念着“某祷词”然后躺下睡觉。玛尔法-伊格纳奇耶芙娜也喝了些。她本来不会喝酒，所以就在她的丈夫旁沉沉地睡熟了。但完全乎意外地，格里戈里忽然在夜里醒了过来，他思量了一会儿，虽然上又到腰际剧痛，还是在床上坐了起来。随后又思索了一下，就下了床，匆匆忙忙地穿上了衣服。也许他是因为自己在睡觉“在这危险的时候”家里没人看守，因而到良心有些不安。犯了羊癫疯得疲力竭的斯麦尔佳科夫正躺在另一间小屋里，一动也不动。玛尔法-伊格纳奇

“是一个人！”米卡心里断定。

“格鲁申卡，是你？是你么？”他用有发抖的声音悄悄地说“你在哪儿，我的小乖乖，我的天使，你在哪儿？”他激动极了，连气都不过来。

“我实在不知，不知，”他当时说“也许不会杀，但也说不定会杀。我怕正在那个时候他的脸会忽然引起我的痛恨。我恨他的结，他的鼻，他的睛，他的无耻的嘲笑。我到有一人的厌恶。我怕的就是这个，就怕我会捺不住。…”

“在哪里呀？…在门旁么？我上就来开。…”

“他指的是装着三千卢布的那个信封。”米卡闪过这个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