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默不作声。她两直勾勾地盯视了他一会儿，看上去她已到了妨无可忍的地步。她还是坐在原地不动，背靠着安乐椅。她无声地哭着，也不用双手蒙住脸面，豆大的泪珠一颗颗顺着她的面颊落下来。她没有泣。看到她这样，令人不觉悚然，痛苦万分。菲利普转过去。

她默默无言。她似乎不胜悲切，只是木然地呆坐着，泪不住地顺着面颊淌。要是她声俱厉地呵斥他，他也许好受些。菲利普想诺拉脾气上来时会控制不住自己，而且他也准备她来这么一着。在思想，他，觉得脆大吵一场，两人都用刻毒的语言咒骂对方，在一定程度上，还能证明自己的行为是无咎的。时光匆匆逝。最后他看到她无声地哭着而变得惊慌起来。他走卧室，倒了杯来，朝着诺拉俯下去。

"我总是那么悲惨不幸，我的一生又是那么的可恨，"她最后说。

"要是你不反对的话，我陪你回去。"

她嘴设打采地伸向杯，喝了两三。然后她神倦怠地、轻声地向菲利普讨了块手帕。她了泪。

"抱歉，我竟这蠢事来。我是一思想准备也没有啊。"

是的。"

菲利普走到门，叫住一辆路过的双双座车。当她跟随他走到街上时，他发现她脸非常苍白，不禁吃了一惊。她的步履沉重，好像转间变得苍老了似的。看到她的病容，他不忍心让她独自一人回去。

"自然，我早就知你从来就没有像我你那样过我，"她地一说。

"再给我些喝，"她说。

他想起了米尔德丽德，一阵剧痛袭上心。诺拉沉默了好一会儿。

她了睛。

诺拉从地板上站起来要走，她向菲利普投来长长的、沉静的一瞥，接着是一阵欷瞒叹息声。

"我希望你原谅我，诺拉，"菲利普说。

她又淌下了泪，不过此时她较能控制住自己，用菲利普的手帕蒙住自己的脸。她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情。

诺拉涨红了脸。

"我伤了你的心，实在对不起。就是我不你，这也不是我的过错。"

"唉，事情全是一个样，"她叹息地说，"倘若要男人们待你好，你就得待他们狠；要是待他们好，他们就给你罪受。"

"你为什么不立刻告诉我？我是当然应该知的。"

她轻轻地、捷地抚摸他的脸，以表示她对他不怀怨恨之心，这一动作仅仅起暗示的作用，如此而已。然后，她下车，也不回地走屋去。

菲利普付了车资后，便朝米尔德丽德的寓所走去。他怀有一莫名其妙的沉重心情，真想把自己臭骂一顿。但是，为什么呢？他不知他还能些什么。路过一爿果店时，他记起了米尔德丽德喜吃。他非常激自己能够通过回忆记起她的每一嗜好来表达对她的慕之情。

"劳驾叫辆租车，"她说，"我实在走不动了。"

"你是在找个机会把我抛弃掉，而你就抓住了那件事，是不是？"

菲利普突然打定了主意。

见她不置可否，他便坐了车。他们默默地驶过大桥，穿过几条穷街陋巷，孩们尖声匐喝着在路上戏耍。车来到诺拉寓所门前时，她没有立刻走车，看上去她似乎不能聚集足够的气力来挪动步。

她把睛转向菲利普。此时他发觉那双睛又闪烁着晶莹的泪，但是她还极力使自己的嘴角一丝笑意。

"我想我还是告诉你，我不想让你把我看得太坏了，你是我的话，也是没有办法的啊。米尔德丽德已经回来了。"

"太对不起你了，诺拉。我想叫你知的是，我非常激你为我所的一切

"太莫名其妙了。这一切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话诺拉并不是对菲利普，而是对她自己说的。以往，他可从来没有听到她埋怨过她同丈夫在一起的生活，也没有听到她诅咒过穷困的境况。他过去总是非常钦佩她敢于正视世界的凛然态度。

"可怜的人！你太为我担忧了、你不必费心。我不怪你。我会好起来的。"

"后来，你同我邂逅相逢，而且又对我那么好。我钦佩你，是因为你聪明，再说，找到了一个自己信得过的人，这有多可贵啊。我过你。但万万没料到会有如此结局，而且我一儿过错都没有。"

她对着镜端详自己，把帽正。

他不知诺拉究竟看中了他什么。

"我不敢讲。"

"恐怕事情往往就是如此，"他说，"总是有人去别人，也总是有人被别人。"

"你不喝儿吗？喝了，心里要好受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