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洗好碗碟后就去睡觉。"

菲利普燃了烟斗，开始埋看书。听到隔房间有人走动的声响是愉快的。因为有的时候，孤独压得他不过气来。米尔德丽德走来打扫桌。耳边不时传来她洗涤时发的碗碟磕碰声。菲利普暗自思忖着，竟穿着黑绸衣裙打扫桌，收拾碗碟，这正是她与众不同的个特，他想着想着不觉莞尔一笑。但是，他还得用功呢，于是捧着书走到桌跟前。他正在研读奥斯勒的《内科学》。这本书受学生迎，从而取代了使用多年的泰勒撰写的教科书。不一会儿，米尔德丽德走了来，边走边放下卷起的袖。菲利普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一，但没有移动。这个场面怪离奇的。菲利普到有些儿尴尬，生怕米尔德丽德会认为他会她的洋相，然而除了用满足的办法之外，他又不知用什么办法去安抚她。

"哦，来得及的。怎么会来不及呢？我在国会大街时，每天早晨我都得赶到赫尔内山去乘八十二分的车。"

"我想你早些上床休息对你的会有好的，"菲利普说，"你瞧上去累极了。"

"你为什么只摊一块呢？"菲利普问，"你自己不吃吗？"

菲利普粲然一笑，但是米尔德丽德那谦恭的态度在他心中激起了一阵莫名其妙的慌。可怜的人儿啊！他们俩初次见面时她的仪态至今还历历在目。菲利普沉了半晌才开腔说话。

"嘿，你患贫血症，"菲利普说，"我得给你开些布劳氏吃吃。"

"为什么会不喜跟你同桌吃饭呢？"

"那祝你晚安。"

"喂，明天上午九时我有课，因此我得八一刻就吃早饭。你来得及吗？"

"我想兴许你不喜跟我同桌吃饭。"

"我一般要到十一，或十一半左右。"

厨房里有个煤气灶，米尔德丽德把猪肝炖在煤气灶上以后，便走房里来摊台布。

他们中间就隔着张桌，但菲利普并没有主动伸手去。米尔德丽德轻轻地把房门闭上了。菲利普听到她在卧室里走动的声响。不一会儿，耳边传来了米尔德丽德上床就寝时那张床发的吱吱嘎嘎声。

"嗯，我只是个用人，是不？"

"我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商店。买了猪肝。猪肝的味儿鲜的，对不？再说也不能一下吃很多猪肝，所以说猪肝要比铺里的猪上算得多。"

"晚安。"

"我希望你会发觉你的房间很舒服。今晚睡个长觉，明天你一定会大变样。"

门上街去了。半个小时以后，她就回来了，并把买来的东西往桌上一放。因爬楼梯，此时她还直气呢。

"别傻里傻气的啦！你怎么会这么傻呢？"

对此，米尔德丽德没有应声，然而，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双额而下。菲利普据在医院的经验得知，像米尔德丽德这一阶层的女人都把伺候人视为下品。菲利普不由得有儿沉不住气了，但是他还是责怪自己，因为米尔德丽德显然是疲乏不舒服。他站了起来，走过去帮她在桌的另一边也摊上块台布。这时，那孩醒了。米尔德丽德预先已经给她准备下梅林罐品了。猪肝和香好后，他们便坐下来吃饭。为了节约起见，菲利普把酒给戒了，只是喝儿开。不过，他家里还存有半瓶威士忌酒。于是他想喝上一儿兴许对米尔德丽德会有好。他尽力使这顿晚餐吃得愉快些，但是米尔德丽德却神情郁，显得疲力竭的样。一吃完晚饭，她便站起来，把孩送回床上。

"我想你看书看得很晚，是不？"

"别以为我这是在给你施舍，"他说，"我们俩不过是笔易。我为你提供宿，而你为我活。你并不欠我什么东西。对你来说，也没有什么不光彩的。"

米尔德丽德两颊绯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