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先生，我又有什么法想呢？"她回答，"那位可怜的老先生一切都仰赖着我去给他张罗。哎，虽然有时他真叫人讨厌，但是，你又舍不得离开他，这有什么办法呢？我在这儿已呆了那么多年了，要是他一旦狠心走了，我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哩。"

"喔，我没关系，先生。凡是我能的事情，我都愿意去。"

没一刻儿工夫，药剂生效了，凯里先生便昏昏睡了。菲利普走厨房，问福斯特太太终日劳是否吃得消。他看她接连数月都没有得到安宁。

"菲利普少爷说你太劳了，福斯特太太。你喜照顾我，不是吗？"

菲利普看到她确实怜着这个老儿。她帮他洗澡穿衣服，给他饭，甚至一夜都要起来五六次，因为她就睡在他隔房间里。每当他醒来，他总是丁丁当当地摇铃，直到她走他的卧室为止。他随时都可能咽气蹬，然而他也许还可以苟延残几个月。她居然这样百依百顺地、心仁慈地照料一位陌生人，着实令人叹服。诚然，世上就只有她这样一位孤苦伶灯的老太婆料理着他，看了又叫人悲和心酸。

不堪，因缺乏睡眠而沉重得抬不起来。他便暗示大伯，说他让福斯特太太太劳了。

菲利普的脑海里始终盘旋着一个他不好发问的问题：他怀疑这位牧师在其垂暮之年，是否还笃信灵魂不灭之说，而下他就如同一机一样，久遭磨损，行将报废。很可能在他的灵魂，信宇宙间压儿就不存在什么上帝，信今世一了，万事皆空。不过，不到万不得已，他是决不会说这一信念的。但他不好发问，因为他知，大伯的回答除老生常谈外，决不会有什么新鲜货。

节礼日那天傍晚，菲利普同他大伯一起坐在餐室里。翌日一大早他就得动，赶在上午九时前返回店里。这时，他是来给凯里先生别的。那位布莱克斯泰教区的牧师正在打盹儿，菲利普躺在靠窗的沙发上，书本跌落在膝盖上，目光懒散地打量着房间的四周。他盘算着房间里的家能卖多少钱。他曾在这幢房里倘佯，察看那些打孩提时代起就熟知的各什。家里有几件瓷，倒还值几个钱，菲利普暗自忖度着这些瓷是否值得带上敦；至于那些家，还都是维多利亚女王时代的款式，红木质地，结实而丑陋，拿去拍卖的话，就三文不值两文了。家里还有三四千册藏书，不过谁都知，这批书是卖不了几个钱的，很可能不会超过一百英镑。大伯究竟能给他留下多少钱财，菲利普不得而知，然而他却已是第一百次地掐算他至少还需多少钱，才能支付自己修完医学院的课程、取得学位、维持在受医院的聘书前一段日的生活所需的费用。他两望着那个老儿，辗转反侧，夜不成眠。他那张

"瞎讲，"这位牧师说，"她壮得像。"后来，当福斯特太太来给他送药时，他对她说：

在菲利普看来，大伯终生布的宗教，现在对他说来，不过是履行一形式而已：一到星期六，教区副牧师来到他面前，给他吃圣餐，而且他自己也经常诵《圣经》；然而，很清楚，他还是怀着极其恐惧的心情看待死k。他信奉死亡就是通向来世永恒幸福的，但是他自己却不想去领略那幸福生活的乐趣。他不时地遭受病的折磨，像是被铁链缚住一样，成天价在椅里消磨时光。但是，他却像依偎在一个他用钱雇来的女人的怀抱里的孩童一样，赖在他所熟识的尘世不肯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