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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2/4)

他不怕吃苦,也没有一般洋车夫的可以原谅而不便效法的恶习,他的聪明和努力都足以使他的志愿成为事实。假若他的环境好一些,或多受着教育,他一定不会落在"胶团"⑤里,而且无论是什么,他总不会辜负了他的机会。不幸,他必须拉洋车;好,在这个营生里他也证明他的能力与聪明。他仿佛就是在地狱里也能作个好鬼似的。生长在乡间,失去了父母与几亩薄田,十八岁的时候便跑到城里来。带着乡间小伙的足壮与诚实,凡是以卖力气就能吃饭的事他几乎全作过了。可是,不久他就看来,拉车是件更容易挣钱的事;作别的苦工,收是有限的;拉车多着一些变化与机会,不知在什么时候与地就会遇到一些多于所希望的报酬。自然,他也晓得这样的机遇不完全于偶然,而必须人与车都得漂亮神,有货可卖才能遇到识货的人。想了一想,他相信自己有那个资格:他有力气,年纪正轻;所差的是他还没有跑过,与不敢一上手就拉漂亮的车。但这不是不能胜过的困难,有他的与力气作基础,他只要试验个十天半月的,就一定能跑得有个样,然后去赁辆新车,说不定很快的就能拉上包车,然后省吃俭用的一年二年,即使是三四年,他必能自己打上一辆车,漂亮的车!看着自己的青年的肌,他以为这只是时间的问题,这是必能达到的一个志愿与目的,绝不是梦想!

他确乎有象一棵树,壮,沉默,而又有生气。他有自己的打算,有些心,但不好向别人讲论。在洋车夫里,个人的委屈与困难是公众的话料,"车儿"上,小茶馆中,大杂院里,每人报告着形容着或吵嚷着自己的事,而后这些事成为大家的财产,象民歌似的由一传到一。祥是乡下人,齿没有城里人那么灵便;设若齿灵利是于天才,他天生来的不愿多说话,所以也不愿学着城里

他的量与都发展到年岁前边去;二十来的岁,他已经很大很,虽然肢还没被年月铸成一定的格局,可是已经象个成人了——一个脸上上都带天真淘气的样的大人。看着那等的车夫,他计划着怎样杀他的腰⑥去,好更显他的铁扇面似的,与直的背;扭看看自己的肩,多么宽,多么威严!杀好了腰,再穿上的白脚用带儿系住,那对"号"的大脚!是的,他无疑的可以成为最的车夫;傻似的他自己笑了。

有了这简单的分析,我们再说祥的地位,就象说——我们希望——一盘机上的某那么准确了。祥,在与"骆驼"这个外号发生关系以前,是个较比有自由的洋车夫,这就是说,他是属于年轻力壮,而且自己有车的那一类:

这可绝不是件容易的事。一年,二年,至少有三四年;一滴汗,两滴汗,不知多少万滴汗,才挣那辆车。从风里雨里的咬牙,从饭里茶里的自苦,才赚那辆车。那辆车是他的一切挣扎与困苦的总结果与报酬,象经百战的武士的一颗徽章。在他赁人家的车的时候,他从早到晚,由东到西,由南到北,象被人家着转的陀螺;他没有自己。可是在这旋转之中,他的并没有,心并没有,他老想着远远的一辆车,可以使他自由,独立,象自己的手脚的那么一辆车。有了自己的车,他可以不再受拴车的人们的气,也无须敷衍别人;有自己的力气与洋车,睁开就可以有饭吃。

他没有什么模样,使他可的是脸上的神。不很大,圆,两条眉很短很上永远剃得发亮。腮上没有多余的,脖可是几乎与一边儿⑦;脸上永远红扑扑的,特别亮的是颧骨与右耳之间一块不小的疤——小时候在树下睡觉,被驴啃了一。他不甚注意他的模样,他自己的脸正如同他自己的,都那么结实;他把脸仿佛算在四肢之内,只要就好。是的,到城里以后,他还能朝下,倒着立半天。这样立着,他觉得,他就很象一棵树,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脱的。

自己的车,自己的生活,都在自己手里,等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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