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孙子在教堂的院子里哭泣,
年轻的妻子满脸泪痕。
顶盔披甲的哥萨克,
步出圣殿的大门,
妻子给他牵过战马,
侄子递上长矛一把…
毗邻的车厢里一只两排键的手风琴,正呜呜地鼓着风箱,奏起《哥萨克之妻》。军用皮靴的后跟拚命在地板上踏,有人象猫叫似地、难听地唱道:
唉,你们辛苦忙碌,
沙皇的枷锁似铁箍!
紧紧夹着哥萨克妇女的脖子——
夹得连气也不能出,连气也不能出。
普加乔夫在顿河沿岸呼叫,
在贫穷的顿河下游号召:
“首领们哟,哥萨克们哟!…”
第二个人的声音压过了第一个人的声音,用古怪、急促的细声吱吱地叫道:
我们忠诚地为沙皇效力,
又思念自己守空房的媳妇。
要是我们能找到娘儿们——也就不必再去想媳妇。
还可以再为沙皇…出点力气。
噢噫,来呀!噢,加油呀!
嗳嗳哟!嗳哟!嗳哟!哈!…
哈——哈——嘿——嗬——呼——哈——哈!
哥萨克们自己早就不唱了,倾听着毗邻的车厢里越来越热闹的、放荡的喧闹声,互相挤眉弄眼,同情地笑着。彼得罗-麦列霍夫忍不住哈哈大笑:
“唉,他们倒他妈的真高兴!”
梅尔库洛夫眨了眨快活的、闪着黄色光芒的棕色眼睛,一跃而起,先用靴子尖轻轻地点着,琢磨着他们唱歌的节奏,接着突然把脚一跺,就生龙活虎地绕着圈子蹲着跳起舞来。大家轮流着跳——借以暖和身体。毗邻车厢里的手风琴声音早已沉静,——已经换成一片沙哑、凶狠的叫骂声。但是这边还在拚命地跳舞,把马都吓惊了,直到疯了似的阿尼库什卡由于想来一个非常复杂的跪倒姿势,一屁股坐到火堆上,才收了场。大家哄笑着把阿尼库什卡搀起来,在残烛的火光下,把屁股后头烧了一大片的新裤子和烧焦的棉袄襟仔细察看了半天。
“把裤子脱下来吧!”梅尔库洛夫惋惜地劝他说。“你这个茨冈,发昏了吗?脱下来我穿什么呀?”梅尔库洛夫在马料袋里翻了翻,掏出来一件女人的粗布内衣。重又把火烧旺。梅尔库洛夫捏着衬衣的窄肩,笑得前仰后合,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这玩意儿!…噢哟哟!噢哟哟!这玩意儿是我在火车站上从木栅墙上偷来的…想留着撕包脚布…噢哟!我不撕啦…拿去吧!…”
大家强行给骂骂咧咧的阿尼库什卡穿上这件衣服,哄笑得那么响亮、津津有味,引得毗邻的车厢里好多人从车门里探出好奇的脑袋,在黑夜中用羡慕的口吻大声喊:
“你们在那儿干什么呀?”
“你们这些该死的儿马!”
“你们叫嚷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