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生肺炎死的，。”

“那时你还在外国念书，。”

“十八了。”

“对啦！吓得我要死，你想哭——”

“哦，现在呢？”

“对啦！那时立立跟见见还在，他们也是两弟，噢。”

“弟弟，那时我们南瓜，天天放学到别人家棚里去偷粪回来浇，噢，那一年我们的南瓜有一个好大好大，多少斤，弟？”

“弟弟，你那时——呃，八岁吧？”

“你叫我不要哭，你说男孩哭不得的是吗？”

“弟弟，你记得以前我们在桂林上小学时也是坐三车去的。”对于小时候的事情记得最清楚。

“弟——我怕，一个人在漆黑的宿舍里，我溜了来，后来——后来跌到沟里去，又给他们抓了回去，他们把我关到一个小房间里，说我是疯，我说我不是疯，他们不信，他们要关我，我怕极了，弟，我想你们得很，我没有办法，我只会哭——我天大要吵着回来，回家——我说家里不会关我的——”挽得我更了，好像非常依赖我似的。

我怎么不记得？最叫“苹果妹”了，从小就长得周浑圆，胖嘟嘟的两团腮红透了，两只睛活像小玩的熊一样圆得俏，一看见她就揪住她的胖腮帮吻个半天。

我的脸又了起来，手心有发汗。

“过世了？喔！什么时候过世的？我怎么不知？”

“三十多斤呢，。”

了一没有声，挽着我走了去。里面比外面多了，有燠闷，一冲鼻的气味刺得人不太舒服，像

“哦，哦，‘一二三——’，哈，弟弟，后来怎么着了？我好像很久很久没有看见她了，呃——”愈是后来的事情的记忆愈是模糊了。

“喔，我记得，我们把那个大南瓜拿到乡下给时，笑得合不拢嘴来，赏了我们好多山楂饼和荸荠呢，最叫我什么来着，弟弟，你还记得不？”

想到立立与见见，脸上有悲惨，沉默了一会，她又想到别的事情去了。

三

“七岁，。”

“嘘！，别那么大声，人家要笑话你了。”

买鱼回来给你吃。”

的挽着我，我握着胖胖的手臂，十分和，很久没有上街了，看见街上闹的情形非常兴奋，睁大睛像个刚城的小孩一般。

早上十钟是台大医院最闹的当儿，门停满了三车，求诊的，院的，不停，有的人上裹了绷带，有的脚上缠着纱布，还有些什么也没有扎，却是愁眉苦脸，让别人搀着哼哼卿卿地扶去。当车停在医院门时，悄悄的问我：

“哦，是的，，我们先去看一位朋友上就去看，噢。”

的脸突然变了，好像有什么东西刺了她一下，睛里显得有惶恐，嘴颠动了一会儿，嗫嚅说：

“喔！嘻嘻，弟弟，那时我们一秋千，有一次，你跌了下来——”

“奇怪！弟，后来到底怎么了？”

四

“不是老早过世了吗？。”这个问题她已经问过我好多次了。

“嗯。”“见见是给车压扁了，立立后来是怎么着——”

“把下跌了，是不是，？”

“对啦，我哭了好久呢，后来我们帮他们在岩挖了两个坟，还竖了碑的呢！从那时候起我再也不养狗了。”

“弟弟，我们不是去看吗？来这里——”瞪着我，往医院里指了一指，我上接着说：

“哈哈，弟弟，‘一二三，一二三，左转弯来右转弯——’”兴得忘了形，忽然大声唱起我们小时候在学校里唱的歌来了，这时三车夫回很古怪的朝看了一，我知他的想法，我的脸发起来了。没有觉得，她仍旧天真得跟小时候一样，所不同的是她以前那张红得透熟的苹果脸现在已经变得蜡黄了，好像给虫蛀过一样，有浮，一戳就要瘪了下去一样；睛也变了，凝滞无光，像死了四五天的金鱼。

车走了，我看见妈站在大门背后，嘴上捂着一条手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