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闷雷(4/7)

英武雄伟的军人相,福生嫂替他熨制服时,摸着那两块宽宽的垫肩,心里直有一种说不出的喜悦。她总要花一顿心机把刘英的制服熨得又挺又平的,因为他穿了很好看,不像马福生,无论穿了什么衣服总像缩水南瓜一样,周身不匀称。马福生本来就瘦小得怪,发下的制服十套有九套穿不合身,两只袖管要盖过手心,头上帽子一戴,把他的瘦脸好像遮掉了一半,穿上制服晃荡晃荡的,活像田里的稻草人儿一般,每次下班回来,福生嫂看见他走在刘英后面,就好像萎缩得没有了似的,而且马福生力气又小,两只手臂细得像竹筒子一样,稍微重一点的事情就吃不住了。福生嫂记得有一次洗窗户,有一扇太紧了,取不下来,福生嫂叫马福生来帮忙,哪晓得马福生两只手抖得像发鸡爪疯一般也没有扳动分毫,弄得脸都发青了,福生嫂一把将他推开嚷道算了,算了。可是等到刘英上来,卷高了袖子,两只粗壮的手臂轻轻往上一托,窗子就下了下来,福生嫂喜欢看他这轻轻的一托,还有一次,马仔跟福生嫂闹别扭,福生嫂在屋里骂一句,马仔就在外面顶撞一句,福生嫂追出去,马仔就往外逃,福生嫂正气得直催马福生道:“都是你的好儿子,你还不快点把他抓进来!”哪晓得马福生无可奈何的答道:“我哪能抓得到他?我劝你莫——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罢。”福生嫂正气得发抖的时候,刘英两只大手已经把马仔悬空提了进来。

诸如此类的事情,一次又一次,使得福生嫂愈来愈觉得马福生在刘英面前萎缩得叫人受不了。其实福生嫂从来就没有喜欢马福生过,她还记得洞房花烛那天晚上,不知怎么搞的,她偏偏闻到马福生一嘴的蒜臭,马福生凑近来跟她讲话的时候,害得她一径要扭过头去,不敢对着他的嘴巴,她闻不得那股气味,闻了要恶心;而且那天里,睡到半夜,福生嫂就爬了起来,再也不肯上床了。原来马福生有发冷汗的毛病,弄得被窝里阴阴湿湿的,福生嫂实在受不了。她为了这些事情暗地里不知流了多少泪,但是马福生确实如她爹所说的——一个不折不扣的老实人,对她倒可以算是百般的忍耐的了,相处久了以后,福生嫂也变得麻木起来,而且她的心又分了一半到儿子身上.所以她对马福生更是无可无不可了,心烦了时,她也学起马福生的口吻对自己解嘲道:“这个年头,凑合凑合些罢!”可是刘英一来,福生嫂就凑合不下去了。不知怎的,马福生的光下巴她现在看来好像愈变愈丑了一样;马福生的绑子腔她也愈听愈不顺耳,总而言之,福生嫂近来一见了马福生就周身不舒服,直想冒火,甚至于夜里听到马福生咳嗽及吐痰的声音她的心就不由己的紧一下。尤其这几天,福生嫂心里愈来愈烦躁,她记得马仔出走那天夜里,她被马仔抢白了一顿说她装肚子,已经是又羞又恼了,偏偏马福生回来时言语问又不似往常那么牵就,所以福生嫂躺上床的时候,竟是满肚子装着委屈。睡到半夜,雨声愈来愈大,福生嫂醒过来的时候,忽然觉得脚底下冰浸粘湿的,好像有几条滑溜溜的泥鳅贴在她的小腿上一样,她伸手一摸,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原来马福生的一双脚掌正搭在她的腿上又在淌冷汗了。这种情形以前也有过,可是这晚福生嫂却大大的光了火,好像马福生的冷汗把她全身从里到外都弄脏了似的。她气得直想哭,一阵冲动,福生嫂把毯子揪开,抽起脚就在马福生腰上一脚蹬去,她厌恶极了,她恨这个发冷汗的小男人老缠在她身上,她的胸口胀得直要反抗,恨不得把他一脚踢开远远的。马福生从梦里惊醒,被踢得连滚带爬跌到地上,一面喘气一面发抖的嚷着,福生嫂不耐烦的告诉他,她做了一个恶梦。

事后福生嫂也对自己变得那么暴躁有点莫名其妙,总而言之,她近来心绪不宁——不宁得很“你只喜欢英叔一个人罢了!”她儿子那句话一直在她耳边绕来绕去,福生嫂烦恼透了,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给别人窥破了一样,可是喜欢两个字实在新鲜,实在神秘,福生嫂一想到就不禁脸发热,一股微醺醺的感觉和着酒意从她心底里泛了起来。



天上的乌云愈集愈厚,把伏在山腰上的昏黄日头全部给遮了过去,大雨快要来了,远处有一两声闷雷,一群白蚂蚁绕着芭蕉树顶转了又转,空气重得很,好像要压到额头上来一样。福牛嫂仰起颈子,伸出舌头把漱口盅里最后一滴酒接下进去,然后捞起衣角抹抹嘴,抖一抖胸前的花生翳子,站起来走进房间里去,房里很暗,茶几上的座钟嘀嗒嘀嗒的走着,已经六点了。福生嫂心里开始有点紧张起来,额头上的汗珠子直想向外面冒,还有一刻钟刘英就要回来了,她这天早上起就一直盼望他回来,可是到了这一刻,她反而心里头着忙起来,恨不得时间过得慢点才好,她需要准备一下,还准备些什么呢?她不知道,头也梳好了,衣服也穿好了,厨房里的菜早就做好了放在碗柜里了,可是她心里头却慌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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