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样，手梗咔嚓的上了锁。我需要你，你也需要我，不是吗？什么？我把你当成什么？女人，当然是女人嘛，我的好，别害怕，这是香港——东方之珠，香港的女人最开通。真的，香港女人都差不到哪里去了。唉，无赖，无赖。

桂凉粉！窗外夜市人声沸沸，卖凉粉的小贩破着咙，从嘈杂的声狼中，迸几下极不调协的尖叫。骤然间，夜市上的木屐声一阵大。阁楼的木梯上，响着杂沓窜逃的脚步。差人，差人！往阁楼屋奔逃的小贩急促的叫，突击！突击！突击！天天晚上警察都未突击湾仔的无照小贩。夜夜巡捕车抓走一笼笼的难民摊贩，可是夜夜湾仔的小贩仍旧破起咙，挑战似的喊；桂凉粉！调景岭霍病案五三起，《星岛日报》登，港九居民切勿饮生冷，检疫站，防疫针，德辅的沟，唉，真要命！全是生石灰呛鼻的辛辣气。他们把公家医院满了难民，哼哼卿卿，尽是些吐得面发乌的霍病人。唉，这颗东方之珠的大限快到了，走吧，，芸卿说，芸卿的角噙着泪珠，脸苍白得像张半透明的蜡纸。趁着现在还不太迟离开这里吧，芸卿的嘴不停的搐。你在往下沉哪，你还年轻，才三十几岁。你要为将来打算，一定要想到你的将来啊。你的将来——将来？你是说明天？可是妹，你们这些教书的人总是要讲将来，但是我可没有为明天打算，我没有将来，我甚至于没有去想下一分钟。明天——太远了，我累得很，我想不了那么些。你们这些教书匠，总讲大理，去告诉你书院里那些梳着辫的女娃娃：明天-明天-明天。我只有前这一刻，我只有这一刻，这一刻，懂吗，芸卿哭了声音，说，至少你得想想你的份，你的过去啊，你该想想你的家世哪。你是一个有份的人，你是说师长夫人？用过勤务兵的，是吧？可是我也没有过去，我只晓得目前。懂吗？目前。师长夫人——她已经死了，，噢！你唬人得很。芸卿绞着她的手帕，揩去到她苍白面颊上的泪珠。夫活着的话他要怎么说呢？人人都在说，他们都在说你在跟一个——嗳，，你不能这样下去，他们都说你在跟一个——但是我们注定在一堆了，他说。我们像囚犯一样锁在一起了。难你不以为我们是天生的一对？来，让亲亲你的嘴，好，躺在我的怀里吧。当然我喜你送给我的开司米大衣。但是我更你这双丰满的。难我对你还不够好？不像一个服服帖帖的好弟弟？认了吧，我们都是罪人，我躲在这间肮脏的阁楼里我的烟枪。你呢，你悄悄从你漂亮的翠峰园溜下来到我这里坏事，翠峰园不是一个人呆得住的地方。上面太冷清了。来，让我你，到底我们是注定了的，莫挣扎了。看看这张我请人替我们拍的照片，别忘记，只要我们活着，这就是我们一生的纪念品。瞧瞧我们赤的。是不是有像西洋人圣经上讲的什么亚当与夏娃？被上帝赶伊甸园因为他们犯了罪，来，罪人，让我们的的偎在一块，享受这一刻千金难换的乐趣，罪人，赶了伊甸园。罪人。赶

夜来香二楼舞厅的人影在暗红的玻璃上，幢幢晃动，广东舞曲睡眠不足似的，有气没力的拖拉着。骑楼上一个穿黄旗袍的女人正在和个牙兵拉扯着“夜来香”三个霓虹灯的大字，照得她生满了鱼鳞似的缎旗袍闪闪发光。她半探骑楼外，狼声笑着，兵揽住她的腰肢，往房中拖去，黄衫女人两手扒住骑楼栏杆，一长发跌到前，她的笑声尖锐而凄厉，淹没在四面涌来的麻雀牌声中。她生过麻疯，他们说，她已经梅毒攻心了，他们说。她是中、西，、英的混杂，她是湾仔五块钱一夜的咸妹。坐在“夜来香”的门槛上，捞起她的黄旗袍，拭给她梅毒蛀掉了睫的睛，她擤着鼻涕，着她粉红的烂角。合家铲！她咬着发乌的嘴哼，哄死人啦！讲好五块钱，那个死鬼提起带飞溜。我要吃饭啊！我赶着他叫，只要五块钱，五块钱哪！合家铲！合家铲！香港女人都差不到哪里去了，他半眯着睛，漫不经意的说，香港女人，香港女人！有一天，香港女人都快变成卖妇了。两百块的，廿块的，五块钱一夜的。大使旅馆的应召女郎，六国酒店的婊，湾仔码边的咸妹。揩着梅毒蛀烂了的圈，大声喊着：五块钱一夜！（小，报纸说用时缩成一个礼拜四小时哪。）嗯，香港快被晒了。香港在蓝的海中，被太晒得一寸一寸的萎缩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