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六八年十二月甘日

LowerEASTSIDE，NEWYOUR

夜渐的时分，纽约的风雪愈来愈大。在St·Mark’sPlaza的上空，那些密密麻麻的霓虹灯光，让纷纷落下的雪，织成了一张七彩晶艳的珠网，黄凤仪从计程车里了来，两手护住，便钻了第六街Rendezvous的地下室里去。里面早挤满了人，玫瑰的灯光中，散满了白的烟，钢琴旁边，立着一个穿了一铁甲般银亮长裙的黑女人，正在直着脖，酸楚急切的喊唱着：RescueMe！黄凤仪把她上那件翠绿大衣卸了下来，给衣帽间，便挤到酒吧台的一张圆凳上坐了下来。

又：以后不必再寄中国罐来给我，我已经不中国饭了，太麻烦。

我现在开始全天的事情，不去上学了。妈妈，你听到这个话，不必吃惊，也不用难过。我们两人心里都明白，从小我便不是一块读书的材料，你送我国，告诉别人是来留学，其实还不是要我来这里找一个丈夫？那是一般女孩的命运，并没有什么可耻的，在纽约大学受了这两年的洋罪，我想通了，国既是年轻人的天堂，我为什么不趁着还年轻，在天堂里好好享一阵乐呢？我很喜目前在酒馆里的工作，因为钱多。在这里，赚钱是人生的大目的。我能自其力，颇自豪，妈妈，你也应该引以为荣才是。至于找丈夫呢，我觉得你实在不必过虑。我长得并不丑，相信至少还有好几年，可以打动男人的心，上次你把我的地址电话给了吴伯伯的儿，叫他来找我。这事我劝你以后绝对不要再。你这样替我找来的人，哪怕好得上天，我也不会要的。而且以后你写信，不必再提到司徒英。我和他的事情，老早已成过去。我一直没有对你说，就是怕你知了，给我介绍别人，一年前司徒英从波士顿打电话给我，告诉我，他在学校医院里生病时，一时冲动，和一个国护士发生了关系。他问我能不能原谅他，要是我肯原谅他，他便上来纽约和我结婚，我说不能，他便和那护士结了婚。妈妈，你知，有时候一个女孩对那事情看得很认真的，何况司徒英又是我在大学里一个要好的男孩呢？不过初恋那玩意儿就像天一样，过一次，一辈再也不会发了。现在没了情的烦恼，我反而到一轻，过得优哉游哉。所以，妈妈，你实在不必替我瞎心。想嫁的时候，我自己自然会去找。等到我实在老得没有人要了，那么再请你替我去捉一个女婿好了。

圣诞节快到了，纽约这几天大雪，冷得不得了。这是惟一使我不喜纽约的地方，冬天太长，满地的雪泥，走去，把脚都玷污了。祝你

圣诞快乐

请你相信我，妈妈，我现在在纽约过得实在很开心。上礼拜我才上衔去买了一件一百八十块钱的冬大衣，翠绿驼绒，翻领的，又轻又。妈妈，你没看见，晚上我穿着新大衣在街上的时候，一付YoungLady的得意劲儿，才是叫你好笑呢。

得自己只有一丁儿那么大了。淹没在这个成千万人的大城中，我觉得得到了真正的自由：一独来独往，无人理会的自由。最多有时有些国人把我错当成日本姑娘，我便笑而不答，懒得否认，于是他们便认为我是个捉摸不透的东方神秘女郎了，妈妈，你说好笑不好笑？在纽约最大的好，便是渐渐忘却了自己的份。真的我已经觉得自己是个十足的纽约客了。老实告诉你，妈妈，现在全世界无论什么地方，除了纽约，我都未必住得惯了。

儿凤仪上

“乔治，给我火，”黄凤仪朝着一个穿了红背心，系着黑领的年青酒保弹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