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老师一样耐心认真而绝不显示自己的能耐气儿。时日一长,吕红随着知识的增长感情也开始膨胀,为了报答他为自己补习而花费的时间,几乎本能地甘心情愿地代他洗扔在床下的脏衣服,她从家里来时带点好吃的东西也往往首先想到应该送给王育才。除了补习之外她和他开始谈一些无关教学的事甚至笑话,她呆在王育才房子的时间越来越多,一当有空儿就想往那个房子跑。王育才虽然害羞但不是木头,他已远远超过晚婚年龄对男女之情更灼热却也更冷静。有一天晚上,吕红买了两斤月饼送到王育才屋子,说明晚是中秋之夜她提前向他谢恩。王育才一下子急了连连摇头说:“这算干什么?我怎敢图老师们的报答呢?革命同志互相学习互相提高,怎么能送月饼呢?”说着就把吕红往门外推。在即将推出门的一瞬,吕红忽然跑进来,一下子抱住王育才的脖子就止不住哭起来了。王育才呆呆地垂着手,脖子被吕红搂得喘不过气,却没有勇气举起自己的双手拥抱对方。
这之后俩人就进入热恋。吕红的红红的丰腴的面颊和他的已现青色的腮帮久久厮磨,难分难解。这桩甚为美满的婚事却被吕红的父亲给彻底破坏了。吕红的父亲是村党支书,已经听到一些风言,就找女儿吕红正儿八经训导:“爸是支书你相信不会给你搞封建婚姻。你自由恋爱爸坚决支持,你选下个王育才爸也觉得那小伙子不错,可是王育才他老子是伪保长专政对象。你已经是共产党员王育才连个团员也没当过。你已经是公办教师王育才是个民办,他老子要不是伪保长还有转为公办的希望。你跟育才结了婚以后咋办?将来有了孩子也就沾上了黑斑,爷爷是伪保长你看看还能有什么出息?婚姻是一辈子的事,你自个冷静想想去。”
吕红陷入了痛苦而终于做出了与父亲一致的选择。王育才很快由痛苦转变为懊悔。他悔愧万分地对王益民说:“我真是个十足的混蛋!我怎么刚刚活出了一点眉眼就忘记自己的小名叫个啥嘛!要不是你帮助我而今还在队里掏稀粪哩!我怎么一下子就忘乎所以了?怎么敢跟党支书的女子恋…”这些话都出自肺腑,王育才很快又冷静下来,再三向吕红表白并不责怪她。于是俩人和平分手。到下一学期开始以后,吕红已经调到另一个小学去了,而且结了婚。之后不久,王育才也心平气和地完成了一桩重要的事,结婚了。王益民和他女人齐心协力把她的一个远房表妹介绍给育才,就是秋蝉。
王益民现在怀着沉重的使命和甚为急切的心情,骑车来到这座古城饭店的大门口,不禁被那堂皇的高大建筑物镇住了。天哪!那一根用大理石砌成的柱,肯定把戴帽中学的全部家当都折掉了。
王育才拿出最好的香烟糖果糕点饮料招待王益民,又是随随便便的样子,正是那随便到漫不经意的样子才显出一种阔人阔气的气魄。那些好吃的好喝的好抽的高档次消费品对王育才已是家常便饭,而对王益民这样的小学教育主任就成为超级超常超前享受了。他对享受这些高档消费品感到的不是愉悦而是痛苦,那一罐铝皮饮料的价值就把他一天的工资全喝掉了。尽管花掉的是王育才的钱他仍然觉得太可惜了。王育才不等他开口就猜中了他来找他的事端,而且直言不讳地但露了事情的全部真相:“我要离婚,我要和吕红结婚。我和吕红的婚姻才是最符合道德的,我和秋蝉的婚姻是一种没有感情的死亡的婚姻。尽管我至今仍感谢你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助我娶下一个女人,但我的感情无法从吕红身上移到秋蝉身上。我在作出离婚决定时首先想到的是你,其次才是我的父母,我知道离婚的结果首先伤害的是咱俩的友情,至于断绝父子关系我都没有什么包袱。你和俺爸俺妈骂我的话我都能猜到,但我还是决定离婚。”
王益民倒没有话说了。他一路上组织起说服王育才不该离婚的语言大军全部溃散了。王育才的坦率反倒感动了他。他知道王育才和吕红感情甚笃旧情难忘。他现在只能提出一些具体的困难来让王育才考虑:“孩子怎么办?三个孩子正处于幼学阶段,既要人抚养更需要心灵上的温暖。你想想你离了婚争得了自己的幸福,其实把痛苦不是摆脱掉了而是转嫁到孩子身心上了。与其这样不如将就全当为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