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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你一束山楂hua(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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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你一束山楂hua

末班远郊公共汽车开进桑树镇,夜幕已经笼罩了这个平原上的古老小镇。正是伏天,街巷里拥拥挤挤的房屋门口,坐着或躺着乘凉歇息的小镇市民,消停而又悠闲。

“票?”女售票员在车窗口喊“背被卷的——你的车票?”

他知dao是喊他,把背在肩tou的被卷放下来,提到手里,转过shen来,看见女售票员从车窗口伸chuluan蓬蓬的tang发tou,一双审视严厉的yan睛正jin盯着他,他说:“没有票。”声音的沉静使自己也暗暗吃惊了。

“一块钱。”她说得干脆利落“加罚一张票。”

“钱没有。”他的声音愈加沉静,沉静得有点yin冷“要这捆被子吗?”

“你——”她噎住了,也火了,瞪起yan,声音提高了“你在哪个单位?”

“我?”他冷笑一声,依然沉静地说“刚从监狱放chu来。”

“唔…”中年女售票员yan里掠过一缕不屑纠缠的卑视神se,立时把tou缩回车窗里,把穿着白衬衫的脊背转向车窗,车门“咣噹”一声关闭了,公共汽车调过tou开走了。

他把被卷重新挎背到肩上,报复似地瞅着车尾上扑闪扑闪发亮的红灯,转过shen,走进小镇。

他的一个远门哥哥的箱子里藏着百十本中外古今的文学名著,全是买不到也借不chu的稀罕宝贝,他馋涎yu滴,整天围着哥哥家的门楼踅磨。为了讨好哥哥借给他一本书,他自觉替哥哥家挑水,推土,作为读书的报酬。借读过《静静的顿河》和《血与沙》之后,哥哥再不给他开那只油漆成红se的木箱了。

“不敢再借给你看了,要是别人发现了,说我贩毒,我受得了吗?”

像狐狸看着够得着而拿不到的putao,他简直想给远门同族的哥哥下跪了。没有办法,他太喜huan读书了。他忽然急中生智,恳求说:“那你…把这一箱书…卖给我行不行?反正你也不看。”

“敢卖吗?这是禁书。”哥哥说着,瞟了他一yan,试探地问“你能买得起吗?我买这一箱书,hua过不少钱哩…”

远门哥哥比他大不过十岁,读中学时,也是立志要当中国的第二个ba金。“文革”中回到黄家坪,娶了媳妇,生了儿女,现在早已成为方圆十里心灵手巧的一位木匠师傅了。他的这一箱子文学书籍,有的是他上学时省吃俭用买来的,有的则是在学校“破四旧”当中从火炕里偷抢chu来的。哥哥现在已经无暇翻阅这些书籍了,他要养育儿女,他要挣工分,他要chu门给人家割家俱以挣取一家人的吃穿用费。他意识到,哥哥大约想用这一箱书换得买粮食的钱,就不顾自己买得起与买不起,不失时机抓住哥哥已经liulouchu来的话柄。

“你甭guan我有钱没钱。只要你卖,钱,我会想办法的。”

“…”哥哥嘿嘿嘿笑着,达到卖书——化废为宝的目的了,叮嘱说“千万甭张扬…”

一月后,他被逮捕了。罪证确凿,偷卖生产队化fei,有买化fei的外村人的证词,他没有抵赖。公安人员在搜查他独shen居住的简陋屋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了一箱“封资修”的坏书和两本内容“反动”的日记。于是,问题的xing质立时转化了,本该拘留教育的小偷小摸,一下子变成“思想反动”的政治案件,判chu1有期徒刑七年,一切都顺理成章…

“对你的政治问题,全bu推倒,平反。”公安人员说,态度是那样叫人gan到亲切“你今天就可以回家去了。”

他愣呆呆地站在办公桌旁边,突然抱住tou“哇”地一声哭了,十八岁的乡村青年,哭得浑shen颤抖,站立不稳,蹲下shen去,yan泪从指feng间涌liuchu来,滴在脚下的砖地上。

“小伙子,你的日记,本来能使你成为反‘四人帮’的英雄。可惜…”公安人员遗憾地说“你却偷了化fei…”

他止住了哭泣,从地上站起来,平静地对公安人员说:“把日记还我,把书还我。”

“日记本可以给你,当然要给。”公安人员说“那些书…已经烧毁了!”

小镇上的两家国营食堂早已cha门上锁,私人开的小吃铺里生意兴隆,跑短途倒卖的商贩,把装载着鲜瓜熟果活ji蔬菜的自行车,停放在铺店门口,一边吃着大碗宽叶面条,一边谈着西安城里农贸市场上的jiao易行情,津津有味。啊呀!农民敢于公开跑生意了…生活显然发生了令人吃惊的变化,他gan到新奇而又陌生。他从街巷里走过去,瞅着小铺里那口冒着热气的面锅,搁在桌tou的焦黄的油条,咽着唾ye,照直走去。

明亮的两盏门灯下,照chu一块白底红字的匾牌:桑树镇文化站。

他停住脚步,站在那白底红字的匾牌前踌躇片刻,就走进去了。小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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