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甭哭。”他说，自己也哽住了。

严重事情，并且随即摊开一张纸，在制服袋上的笔，在纸上写起来“看，这是你的名字：田——秀——芬。”

“你…不去…不成吗？”

“在那边。”他指着东边的天空。河柳和白杨织成的密的林带。老鹰在五月湛蓝的天空悠然展翅。秦岭的群峰隐没在淡淡的灰雾里。

远有脚步响，宋涛放开搂着秀芬肩膀的手。苇丛中的荒草地上，闪过一个人挎着草笼的影。他看来，那是父亲，知趣地躲到苇丛中去了…

天完全亮了，雪原上白茫茫一片。临近村庄里的大喇叭正在播当日新闻，打破了黎明时天地间静谧的气氛。湛蓝的天空像一望无际的蓝锦缎，白的原野似无限伸展的白绸。骤然而降又骤然而止的大雪，把冬以来旱的黄尘洗濯得净净，大地净洁，空远，空气清新，这是生养他的北方故乡的田园。

“歇一会儿。”他说。

她从内衣袋里掏他们新婚第一夜里，他捉着她的手，写下俩人名字的那张纸，纸上有她画的一颗心的图像。那枚被夫妻合过的铜钱，当地一声掉在石上了。

“很远。”

一辆手扶拖拉机开过来，车溅起的雪粒甩到他的脸上，凉冰冰的。车上坐着男女农民，女人们用巾包裹着脸颊，只睛，男人们把耳扇拴在下底下，脸冻得红红的。腊月中旬了，传统的新佳节就要来临了，他们大约都是一早赶到镇上去置办年货的。

“我能学会吗？”

“回去！”他抓住装衣服的笼“回去，陪我坐在屋里，啥也甭！咱俩在一起…只有三天了…”

“我总觉得…害怕。”

“甭挂念我。”她看他难受了，反倒一，给他宽心“我小时候啥苦都吃过，现时好到天上了。爸妈人都老好，待我也好，我跟在亲娘跟前一样…”

“不远。”她说“你永远在我跟前。”

“你日夜都在我心里。”

“朝鲜在哪儿？”她问。

冬季里，雪把一切都严严地遮盖着，分不清苇园、稻田和麦地，呱呱鸟早已飞回南方过冬去了。他静静地站在大柳树下，哪一块河石，是秀芬抡着槌给他搓洗衣服来呢？

河上架着木板桥，河对岸就是他的村庄，宋涛一步一步，终于从溜的木板桥上走到对岸了。那株大柳树，有两三合抱了，中间似乎已经空心，而枝条依然稠密，临近，柳树的寿命是很长久的…

他恍然醒悟，这个没有文化的农村姑娘，有着怎样的细腻的情啊！

“我走了，谁都放心得下。爸和妈年龄还不大，有哥哥照看。”他说“只有你…一个人…”

离开大路，斜上一条积雪茸茸的小，他走到河沿上来了。河滩上的雪似乎更厚，一堆堆的河卵石，包裹着雪衣，一条细在雪地里弯来绕去，哗哗响着。河两岸修起大的河堤，临面用泥砌成一方一块的护坡。河堤上大的杨树和柳树，枝条上绣着一层雪。

“你怎跑到这儿来！”从他村里下了河，顺着弯弯曲曲的河岸走下来，在大柳树下，看见了秀芬，她蹲在河边洗衣服，搓呀，捶呀，涮呀，河中飘着皂角的白泡沫。“回吧！”

她在两个名字之间，画着一颗拙劣的心的图样，然后端详着，久久地端详着，折叠好，从席下取那枚铜钱，包在纸折里，又压在席下。

“能！”

“我一会儿就洗完咧。”秀芬转过来，轻轻嘘气，妩媚地笑着“上完。”

她多情地盯他一，温顺地笑笑，把手上的在衣襟上，和他靠肩坐在柳树下。四周是过人的苇丛，呱呱鸟的叫声响成一片，它们在苇丛里追逐、嬉戏、恋，然后合伙衔草造窝，产卵，哺育幼鸟。

“朝鲜很远吗？”

“我没哭。”她噘起嘴“当面把泪完，省得你走后再。”

“我想你了怎办？”

“我们离得太远了。”他说。

她走到他的跟前，沉静地盯着他的睛，然后扑跌他的怀里：“哥…”

“你坐在这儿。”她指着边的一块石“你不能穿着脏衣服走呀！”

她侧过来，里腾起一缕雾样的东西，像小河早弥漫的汽，颤着声说：“再帮我，写下你的名字…”

多好的妻啊！

“我是青年团员。”

冬日的太迟迟从东山群峰

傍晚温馨的河风过苇丛，她的散的鬓发拂到他的脸上，她闭着睛，靠在他的肩上。

“…”他回答不了了，看见她的脸上，泪珠咕噜咕噜落下来。

他把笔到她手里，把她的手和笔一起握在自己手心，脸贴着她的发，在纸上一笔一画写下她的名字。

“甭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