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霞光灿烂的早晨(2/4)

一听见别人活,恒老八躺不住了。他拉亮电灯,溜下炕来,一边结着腰里的布带,一边走到门。他拉开门栓,一初冬的寒风迎面扑来,打个寒颤,走门来。场地上摊开的草上结着一层霜。地塄上的榆树和椿树,落光了叶的枝桠上,也结着一层厚厚的白霜。灰白的雾气,弥漫在坡坡沟沟上空,望不见村庄里过屋脊的树梢,从村庄通到塬坡上来的小路上,有人躬着腰,推着独小车,前有婆娘或女儿肩挂着绳拽着。那是杨云山嘛!狗东西,杨庄第一号懒民,混工分专家,刚一包产到,天不明就推粪上坡了。勤人倒不显,懒民比一般庄稼人还积极了。好!

恒老八呆呆地站在原地,盯着红圈里,端直跑到往常拴它的三号槽位,把里,左右摇摆,寻找草料,打着响鼻,又猛地扬起来,看着老八,大约是抱怨他为啥不给它添草拌料?

八老汉瞧瞧红宽阔的面颊,慢慢弯下腰,拾起拖在地上的缰绳,悄悄抹掉了已经涌眶的泪。这匹红生时,死了老,是他用自家的山羊喂大的(队里决定每天给他五角钱羊的报酬)。这匹母,已经给杨庄生产队生过三骡驹了。

“哈呀,我料定它在这儿!”

“要是你能抓到这红,那就好哩。你一年四季不门,又是牲畜通。一年务得一匹小驹儿,啥收?”大海说“却偏偏又抓到我手里。”

“唉!要是我能抓到一就好咧!”大海接住缰绳惋惜地说“‘八百块’拴到圈里,门一步都担心。人说务如绣。把我的手脚捆住了,不了门咧!女人家喂还凑合,脚货难服侍…”

“给喂好些,慢慢就习惯咧!”恒老八把缰绳到大海手里说“回吧!”

里,夏天就睡在门外的平场上,常常听见山坡沟壑里狼和狐狸的叫声。想起来,他自觉得尚无对不起众社员的地方。集合起来的那七八牲畜,变成了现在的二十,卖掉的骡驹和犊,已经记不清了。可惜!没有抓到一

恒老人返走回屋里,把被卷起,挟在腋下,走过火炕和槽帮之间狭窄的过,在尽了最后一夜看守饲养室的义务之后,就要作永久的告别了。回一望,地上洒满草屑,以及昨日后晌抓阄分牲畜时众人脚下带来的泥土,扔掉的纸块,叫人觉太不舒服了。老汉转过,把被扔到炕上,捞起墙角的竹条长柄扫帚,把牲畜槽里剩下的草扫刷净,然后从西扫起,一直扫到门。他放下扫帚,又捞起铁锨,想把这一堆脏土铲去。刚弯下腰,肩膀猛地受到重重地撞击,铁锨掉在地上了——一匹红,扬着,奔门来,闯到圈里去了。

假话!八老汉在心里肯定。昨天大海一抓到红,连停一步也不停,拉回屋去了。他即使真不想养,怕耽搁了他盖房挣钱的门路,也不会把转让给别人的。敢说像红这样的等牲畜,一上

“唔!”恒老八一听,心里又涌起一酸酸的东西,支吾着。红大约还不习惯在大海家窄小的住室里过日月吧,是很重情的哩!

挂在木格窗上的稻草帘隙里,透一缕缕微微的亮光。山野里传来一声声沉重的吭哧声,伴和着车的吱吱响,响到屋后的小路上来了。谁这样早就起来活呢?家伙!

八老汉一抬,红的主人杨大海正从门来,笑着说:

老汉鼻腔里酸酸的,挪不开脚,呆呆地站着。红失望地从圈里跑来,蹄下拖着缰绳,站在老八跟前,用茸茸的低他的肩膀,用温的嘴拱老八的手,四蹄在地上撒似地踢踏。

杨大海表示亲近地抚摸一下红披在脖颈上的鬃。红警惕地一摆,拒绝大海动手动脚。大海哈哈一笑,说“它亲你哩!八叔。”

八老汉鄙夷地瞅着,直到懒民和他的婆娘拐一台梯田里。他想笑骂那小几句,想想又没有开。懒民在任何人当队长的时候,都能挣得全队的份工分,而力是最少的。懒民最红火的年月,是乡村里兴起凭唱歌舞定工分那阵儿…好!一包产到,懒民再也找不到混工分的空隙了!看吧,那小起来,浑都是劲哩!既然懒民都赶给责任田施冬,恒老八这样的正经庄稼人还停得住么?回,赶回去。“冬上金,腊上银,正月上粪是哄人”要是再下一场雪来,粪上就不好地了。

话是实话,八老汉信大海的话。大海是个木匠,常年在外村盖房活,多不在家,屋里一个女人,要养一匹,也是够呛的。万一照顾不周到,损失不是三块两块。

“整整踢腾了一夜。嘿呀呀!闹得我一夜不敢合。好八叔哩,你想嘛,八百块,我能睡得着吗?”杨大海咧着大嘴,慨地叙说“天明时,我给它喂过一瓢料,安定下来,我才躺下。娃娃上学一开街门,它一下挣断缰绳,端直往这儿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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