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办完离婚手续不久,爸爸的案子也要开庭了。那天,我不顾妈妈的劝阻,硬着头皮坐在了前排的旁听席上。
听完了审判长的最后裁决,不知怎地,我心中竟然有一种非常解气的感觉。当时,我真想冲上去,狠狠地给爸爸两拳,然后告诉他,我真的为他面红。
我是流着泪回到家中的。一进家门,便一头扑倒床上,蒙头大睡。我一直睡到傍晚才恍恍惚惚地睁开眼,却发现妈妈依旧坐在我的床边,暗自垂泪。我知道妈妈的心中有多苦,刚想开口劝劝她,不料,她却先开了口;“这一判,就该把他往劳改农场里送了。天已很凉了,这是他的毛衣毛裤,你明天送到看守所里去吧。”规定,那时我并不具探亲条件,不想首长却为我破了一次例。
回到家,我我发现妈妈苍老了许多,同时也发现她心里根本没有别人的位置,她依旧在默默地关注着爸爸。她告诉我说爸爸现在的确正在洗心革面,不仅已在这一年内两次戴罪立功,而且还被减了刑。当她得短近一年来我一封信也没有给爸爸写时,她第一次对我大动肝火,非逼我到劳改场去看他不可。
那是一次尴尬的会面。爸爸总是低着头,不敢正视我的目光,他说说甚少,但到底还是忍不住问起了妈妈。他说他最大的过失是伤害了一个最不应该受到伤害的女人。没有想到爸爸会说出这样的话,更没想到在临别之际,当我提出要他好好改造争取早日回家时,他竟孩子般地哭了起来;“回家?我哪还有脸回家呀!”那声声哀号,有如一把把刀子,直刺我心。我在想,我该不该原谅爸爸呢?
破镜重圆,儿子带爸爸重返迷失的家门
为2007年秋天,我接到爸爸从劳改农场写来的一封信,说他已提前五个月被释放。“法律上的刑期已经结束了,可精神上的刑期尚不知要熬到何时啊…”他在信的末尾这么感叹着。半个多月之后,我又接到了妈妈的来信,说至今没有在县城发现爸爸的行踪;“他该不会再干出什么糊涂事吧?”捧着爸妈的两封信,我的双眼禁不住又一次模糊了。我发现,我的双亲仍旧在关注着对方,只要我肯努力,就一定能帮他们重圆那面被打碎的明镜。
我立即给妈妈回了一封信,不仅向他谈及了爸爸;“无颜见江东父老”的心思,而且在信中第一次向她谈起爸爸对她的思念和愧疚之情,我甚至问妈妈;“人说狼子回头金不换;”假如我爸以一个回头狼子的身份重新走到你身边时,你允不允许我为他打开家门呢?“那封信寄出之后,我有近一个月没有收到妈妈的回信,我知道,她肯定在情感的漩涡里挣扎。那时,我关心得最多的倒是爸爸,已经迷途知返的他,现在正流狼何处?他靠什维持生计?他心中的重负,又该靠谁来帮他减压呢?终于得知爸爸的确切消息,已是2008年的秋天。那时我刚从部队复员,正在家里等待分配工作。一天中午,妈妈单位突然接到了一个要找我的电话。爸爸里然出事了,他在广州的一家建筑工地上干活,不慎从高处跌下摔断了腿…放下电话,我来不及跟妈妈打声招呼,就揣上我那笔不算太多的复员费,挤上了去广州的汽车。
等我好不容易找到爸爸时,他已被送进了医院。医生说,他只是右小腿跌成了挫裂性骨折,不会有什么大碍。原来这一年多以来,他始终跟着一个建筑队,在广州的工地上干苦力。我有些不解,就算不愿回家,凭他的能力完全能找一个轻松一点的工作,何必干这种重活?后来才知道,爸爸是想以此磨砺自己,多吃点苦,人才会懂得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