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可他的目光，像一把刀，生生地向我过来，突然我心里一震，有不寒而栗。躲过那目光，默默看着车慢慢驶远，过了桥，男孩的影渐渐模糊，只成了一个小。我想：“他为什么是坏人？他读过书么？…”心底不由得升起一淡淡的忧伤。

夏日里，楼上的家是极极的，像蒸笼。外面更，烈日炙烤着街面，行走的人仿佛会听见自己鞋底发滋滋的烘响。人们大多待在家里不门。街面上行人很少，除了那个楼下的补鞋摊，终日里一个老人在那里举了一只鞋捶打着。“冰糕，卖——冰糕！”常有人肩上挎着大大的绿箱，在楼下吆喝。揭开木盖，打开一层一层蒙着的厚巾，的，白糖的，还有豆沙的，冰冻的糕整齐地码在箱内，五分钱一只。那冰凉的觉，甜滋滋的味真是诱人。午间，有时从寂静的街上走过，突然耳里一震：“哎——卖白糖豆沙冰糕呃——！”声音又清脆又空旷，在沉静着的老街上回，常常有几个孩手里卷了钱，蹬蹬地循声跑来，老街上便添了一阵嬉笑声。

老街的夏天，打雷下雨的时候也极多。记得有一个夜里，电闪雷鸣，下着极大极大的雨，半夜里听到对面楼下一个男人不停地叫着一个人的名字，到现在都记得，他喊的那个人名叫“光华”那雨打窗棂的哗哗声，伴着他的一声声呼唤震得耳响。可那夜我还是在朦胧中睡过去了。第二天一早，听大人们说，那个叫光华的女人，那个男人的妻，在昨晚的雨夜里死去，还是个年轻的女人，孩才三岁。“她是被雷劈死的吗？”我记得问过父亲，父亲只是用那双因长年削革而布满了刀痕的大手，轻轻了我的发——那是记忆中，父亲对我最温柔的一个时刻——然后叹了一气，没有回答我。老街上的人们，都自发地去那家帮忙理后事。站在台，我看着人们着自制的白，从他家门，眉宇间掩饰不住忧郁的神。那个走路还歪歪扭扭不甚稳当的三岁小女孩，穿着紫的衣，在她家门的那汪洼边，久久地伫立着。她的的每一个动作，仿佛突然都带有了一沉思的表情。

夜晚，常有零星的车辆从老街驶过“嘀嘀”的喇叭声传上楼来，仿佛有隔世之。每隔一段时间，对面看守所的那一盏亮得耀的探照灯，会打过楼小屋的墙，在我的墙上晃几下，摇醒我的梦。偶尔也听得到远的几声犬吠，老街在夜的寂静里继续着它的生活。

老街桥有一卖馄饨的，生意极好，老板娘面容极俊俏，鹅脸，柳梢眉，嘴比别人的看着要红一些，只是可惜瘸了一只，走路的时候左右摇摆着，姿势显得就难看了。但她常常是坐着的。放学回家的路上，我总会见到她，坐在摆在门的一张桌旁，那双白皙的手，愉快地数着角票。有时她也迎着我的目光，轻轻地对我送过来一个微笑——到现在，我才真正明白了所谓“豆腐西施”的韵味。

下了大雨，苎溪河涨了。浑浊的滔滔的河卷着上游裹挟而来的树枝、破衣烂盆，向西去，我不知这将要到何方。从楼的栏杆看下去，快要淹到我们这幢房的底楼了，那滔滔的河隔得那么近那么近，就在我底下。心里总觉得慌慌的，怕这个家突然在这的狼里沉没下去。可大人们仍然一副若无其事的样，风雨不惊。有大雨的日，打开过里自制的雨蓬，继续经营着各家的柴米油盐 。

如今，那的江，真的已经永远淹没了那条我生活过的老街。为什么我还是常常在梦中，梦见老街上发大的日。我依然站在四楼，那熟悉的家门的过上，倚着栏杆，心惊地看着那汹涌的河，浑浊的波涛，从那座小桥涌而，浩浩地向西去，那的无底的波的漾，在我的底那么真切，几乎手可及，让我的心底生家上就要坍塌的恐慌，可回过来，人人都若无其事的，但那些曾经熟悉的面孔，我仔细看着时，却已是很陌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