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演着一场戏,那边听着就像话剧舞台一样,这和金庸早年从事编剧工作有关。早年他在长城影业做编剧,那时笔名叫林欢,写什么《王老五抢亲》,所以金庸小说从这几个方面支撑了自己的存在,才能达到比较高的艺术成就。
我希望大家读金庸还是从自身的生命感悟入手,能够感动你的作品一定是好作品,能够长期感动你的作品,那是能够留在文学史上的。当然我们每个人的兴趣爱好不一样,不一定要来读金庸,我知道有些人他更喜欢古龙,个人性情不一样。金庸的小说就像佛法所讲的一样,看你自己的修行如何,你修行得好,就能拿走好的东西,就像你到我家来搬黄金,你有多大体力,你就能背走多少黄金,所以我们说各个层次的人都可以谈论金庸,政治家、科学家、学者、初学文字的人都能谈论金庸,谈的不一样,我希望我们的大学生能从中悟出自己的人生境界、人生哲理。大家将来都是从事电视工作的人,我们的文化界、影视界,其实也就是一个江湖,读金庸小说就能够帮助你很好地行走在险恶的江湖之上,把握好人生之舵。
问:如果如你所说金庸小说达到一个不可跨越的境界,那么后世的武侠小说你认为该如何去写?
答:这也是我思考的问题,我在不断看新写的武侠小说,比如看温瑞安的,他号称超级的武侠小说家,但我看了之后,觉得语言上是比古龙更华丽,更流畅,但是境界好像还不如古龙;现在我又读黄易的,我觉得黄易的奇思怪想倒是很多,但境界上也达不到。我认为像金庸这样的人,不是说想超越就超越,恐怕是像孟子所说几百年才出一个的人。因而文化问题不能着急,不像自然科学,一个巨人站在一个巨人肩膀上就行了,文化问题往往几百年才解决一下子。
问:我是金庸铁杆崇拜者,你怎样看待东方文化与西方戏剧对金庸的影响,你认为金庸在各方面都超过国学大师钱钟书吗?
答:这个不一样,钱钟书先生主要是个学者,在做学问方面,金庸肯定不如钱钟书了,这是两个工作,是不能相比的,各有各的特长。西方戏剧对金庸小说影响刚才我谈到了;东方传统文化对金庸显然影响很大,刚才我谈到了儒释道几个方面,不光是这几个方面,金庸小说广泛涉及到中国传统文化中的琴棋书画,星相医卜,渗透在每一个细节中,比如黄蓉给洪七公做的那两道菜,那是没法翻译成英语的,那就是中国传统的东西,一道菜叫好俅汤,还有一道叫二十四桥明月夜。那菜太绝了,这里面包含着多么丰富的中国传统啊,怎么叫那些拼音文字的国民来读懂,所以梁羽生先生说,武侠小说写不好就是没有丰富的学术修养。
问:如今金庸已落户杭州,你是否有前去拜访煮酒论英雄的意思?金庸在其妻子去世之后,国学思想大盛,见于几部小说之中,请问你如何看待?
答:我与金庸先生比,完全属于小晚辈。我的导师严家炎先生和金庸先生是很好的朋友,经常有来往。我觉得和大侠没有必要过多谈话,你可以从作品中读到一个人真实的心理,因为现实生活中谈话受各种局限,往往要谦虚、要客套,反而不如读作品,读作品更能知道他想什么。金庸在现实生活中由于名气太大了,而且由于他不仅仅是一个文学家,比如说佛学思想大盛,思想很深刻,同时他又是一个成功的企业家,还是政治家,政治方面又有很大的成就。我们知道,现在的《香港基本法》主要起草人就是金庸,他是为人民造福的一个人,非常了不起。当年他起草《香港基本法》时,有人议论他,说他有个人目的,企图当首任香港行政长官,但金庸用自己的行动给了他们最好的回答。香港回归了,金庸先生功成身退,就像他笔下的人物一样,轰轰烈烈地做一番事业,然后潇洒而去,就像你说的“落户杭城”这就是所谓的大侠!
问:对于金庸,在50年代初到北京,文革中间以及1978年后的政治观,你是褒是贬?
答:这无所谓褒贬,我只能说他应付从容,我们知道金庸办的《明报》早期是右派的,观点是“右倾”的,这“右倾”不一定是错误的,比如他批评“文革”他很早就看出了“文革”的动态。他每天写一篇社评,一辈子写了一万多篇社论,他可能是世界上第一的社评家。在“文革”时,香港也有红卫兵,也有左派,他们的左派都把几个人列入黑名单了,金庸也是其中之一。金庸在大风大狼中也过来了,后来在改革开放之后,他又和大陆建立了非常好的关系。作为一个政治家,金庸也是成功的,这样一个非常成功的人,是非常难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