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以前书场中的听众一样,自以为低俗,而往往认为受过现代教育的自己情调很高雅,手中捧读的是“有社会意义”的严肃高雅作品,正如许多电视征婚者声称“酷爱文学”手上拿着一本《汪国真诗集》一样。予且的雅化方向无疑是现代审美情调,只是他的观念和技巧都还不够成熟。
予且的学生谭惟翰,以及写作“商界小说”的丁谛,都与予且近似,努力在都市题材中加入人生、社会意义,而这些“意义”如都市的罪恶,成长的艰辛,教育的失败等,都是新文学开发出来、业已推向社会的“名牌系列”而他们所采用的一些创新手法,如蒙太奇句式、变幻叙事视角、现代心理分析等,也是新感觉派等留下的遗产。通俗小说的及时推广,起到了提高广大读者审美鉴赏力的积极作用。
此外的冯蘅、徐晚苹、王小逸、陈亮等人,以娴熟的新文艺笔法,写作刺激性较强的都市文学,以比较露骨的色情描绘广开销路,格调略低于北方的公孙嬿、王朱、程心枌等,但要高于一向被认为肉麻不堪、为人不耻的冯玉奇。他们实际是片面发展了新文学中张资平的一路,经常描写新时代青年的桃色故事,恰好迎合了小市民对五四新文化、新思想的错误理解。张资平沦陷时期只有一部完整的长篇《新红A字》(另有一部“腰斩”的长篇《青麟屑》),从技巧上看,还是要远远高于这群效颦者的。
南方沦陷区社会言情小说的擎天之作,当推秦瘦鸥1942年出版的《秋海棠》。这部小说若列入新文学序列点评,品位亦当在中级以上。作者酝酿构思十余载,确定了“揭露社会/人生无常”的双重主题,跳出素材本身的新闻性、玩赏性,围绕人的命运、人的尊严这样的大问题展开凄婉深挚的笔墨,歌颂了高尚的爱情、友谊、事业心和牺牲精神等人类品质中的真善美,控诉和鞭挞了对这真善美的摧残玩弄。作品直面人生,不肯迁就太太小姐们的趣味而改变悲惨的故事结局见《秋海棠》前言…在写作手法上,删繁就简,条理清晰,重描写,轻故事,情节密度小,以塑造性格为主,注重环境、气氛和特定境况下的人物心理,具有很强的话剧感、电影感,叙事者是一个高雅、正直、善良、极富同情心的现代文人。可以想像,假如没有新文学小说二十多年的开拓,通俗小说在1942年绝对产生不出如此精美之作。《秋海棠》的人道主义精神和现实主义笔法实已大大超越了张恨水当年的《啼笑因缘》,它所引起的连琐轰动也不逊于后者,若非沦陷时期,它在通俗小说革新史上的地位定会更被注重。
武侠小说抗战以来“豪杰并起”几大巨头联袂称雄,这不仅仅意味着又一轮武侠热的到来,更重要的是,武侠小说至此完成了从近代化向现代化的转型,其中新文学思想的影响和技法的渗透具有相当重要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