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他结过婚——他没有结过，是说他搞政治一心一意。为了政治上的取，父母家，什么都能牺牲不顾。只要个人政治上需要，他可以和最亲密的朋友一刀两断，很有魄力和抱负。”

“就是一派学生的领袖呗，闹腾的无非是组织揪斗会，冲教育，领着人到全国各地炮轰省市委呗。”

“是吗？”

“哥，你别借他。”

“据当然有。这事谁去替他编，不信，你们可以详细调查嘛。”

“战国时的吴起，对他这么评价？”

“要，你自己拿去。”

“你锁在保险柜里，又要钥匙又要对号码，太烦琐了。”

“莉，给爸爸拿支烟来。”顾恒转过，朝坐在一边的小莉伸手。

“我问你的是：你刚才说李向南的那些有没有据？”顾恒目光锐利地瞪了儿一。

“不烦琐，怎么能制住你？”

顾晓鹰说得很坦然。调查能怎么着？“文化大革命”中像李向南这样的人，势必有过他的某“活跃”调查也不能证明他顾晓鹰的话是百分之百造谣吧？绝不可纯粹的“无中生有”（你说李向南杀过人谁会相信呢？），但却要“似是而非”、“捕风捉影”地造——这是毁谤人的又一招艺术。

“他有这么多事？”顾恒审视地瞧了瞧儿。省里提，搞过全面审查，没听说过这些啊。识奇才是应该的，政治上的慎重也万不可丢弃。

顾晓鹰到了这目光，他应该加上更有力的一着：“一下也想不起来什么。对了，有件关于他的小事有意思的，当时很多人都知。‘文化革命’中，他领过一支十来个人的战斗队，除了他，其余全是女生。有两个女生为了他还争风吃醋打破

“还有什么说法？”

“不行，不许你再了。你今天已经够定额的五支了。”小莉一边嗑着瓜一边说。她一直很清醒地旁观着哥哥演的戏。

顾晓鹰瞥了父亲一。哼，老自以为察微，其实已经被“眩以伪”了。自己刚才对他只是用了毁谤人的第一着：似褒实贬。顾晓鹰明白：对于自己要毁谤的对象，绝不可用反面的贬义词汇。他明明要说李向南“一心一意向上爬”却说成“一心一意为了政治上取”“取”是个多么好听的词汇啊；他明明要说李向南“很有冷酷和野心”却说成“很有魄力和抱负”“魄力”、“抱负”又是何等褒义的字。

“说他像吴起，能杀妻求将。”

“那当然，别人准确指你的优和缺，都是宝贵的嘛。一个人不知自己的长和短，都是糊涂可悲的。”顾恒饶有兴致地打着手势“哎，晓鹰，你和李向南过去都是北京的老中，你以前听说过他吗？”

“杀妻求将，他结过婚？”顾恒惊讶了。

顾恒犹豫了一下，凑上火着了。只有在女儿面前，一切条例才是无效的。烟一从嘴里吐来，立刻获得心理上的平衡。他站起来踱了两步，目光越过台凝望着京城灯海一片的夜景，伫立了一会儿，又踱了两步，在“难眩以伪”的条幅下转过来，俯视着顾晓鹰。

“他们学校的同学都说他格像吴起。”

“爸爸，算了，我放宽政策，给你一次烟吧。”小莉夺过火柴，一下坐到父亲边，噌地划着了。

“听说过一，他在北京学生中有小名气。”

“爸爸，有这些事也没什么，‘文化革命’中谁没闹腾过？逍遥派其实都是窝废。”

顾恒不由得略皱一下眉，他不喜毫无人情的极端功利主义者。“还有什么说法——关于李向南？”他问。

“爸爸要用脑，暂且借他一支吧。”顾晓鹰说着递给父亲一支烟，又要替他划火。轻易得到的胜利使他对父亲同情起来。

顾晓鹰略想了想：“‘文化革命’中他好像也是个派，活跃的，闹腾过一气。”

“星期六也不让多一支？”

顾恒摆了摆手，自己接过火柴盒来。他从不习惯让儿女或下给自己烟。

“关于李向南，你还听说过什么吗？”他很随便地问，目光中却闪着一丝审视。

“什么派，闹腾过什么事？”顾恒的眉皱得更了，但神情仍很随便。

“回北京待几天也要把爸爸这么死，政策一也不放宽。好了，晓鹰，把你的烟借一支给我。”顾恒无奈地笑了笑，向儿伸过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