乎惊骇得喊出声来,他一凝神,又不觉感到好笑,那是一只发育得不大的葵花盘,正碰在他脑壳上。
恰在这时,他清晰地听到包谷被扳下来时发出的“咔咔”声,一声接着一声,动作还很利索。
矫楠的汗毛管全竖了起来,今晚上是撞鬼了,偏偏在去下脚坝的路上,遇到了小偷。不论是他看见了他们,还是他们发现了他,那都是麻烦的。如果对方是一帮人,一帮惯窃,那他今晚上就有危险。
矫楠敛声屏息地躲在包谷丛里,身子不由得缩了缩。
“大鼎,听见没得,有声气。”传来一个低柔的声音,那温顺的语气,矫楠太熟悉了。
“啥子声气?鬼的声气,你神经过敏!”
“是真的,我听得清楚。”
“在哪里?”
“路那头。”
“我来听听。”
包谷丛里的长叶响了几下,静寂下来,连刚才低吟轻鸣的小虫子,也慑于秋的寒冽,不再鸣奏了。夜显得深而沉,黑黢黢的山岭,黑黢黢的庄稼地。
矫楠不再感到害怕,心却更猛烈地跳动起来。这是他熟悉的一对年轻夫妇,知青们来山寨后参加的头一个婚礼,祝贺的就是他俩,男的叫吴大鼎,女的叫罗湘玉。小两口同老人分家之后,就住在离知青点茅屋斜对面的一幢泥墙瓦舍里。两人相亲相爱,一心要奔红红火火的好日子。平时勤扒苦挣、起早贪黑地干活,集体的工不肯打落,自留地、园子土的活也一齐干。赶场天,人家少夫少妻爱赶场打晃晃,他俩一个上坡掏野果、捡香蕈、挖药材,一个拿杆火铳枪去打野物。矫楠和知青们有点啥难处了,箍个水桶划个篾片,借个柴刀扦担的,都就近找他家,他俩都有求必应。矫楠对他们的印象特别好。没想到…
“听半天也没点响动。就你紧张!”
“我明明听到声气了嘛。”
“声气在哪里?走,再去扳点。”
“大鼎,我…我…”
“你咋个了?”
“怕。”
“怕个唷!”
“我说不来的,你、你硬逼我来。万一叫人看到了,这脸盘子朝哪儿放…”
矫楠听得出,罗湘玉抽抽搭搭的,哭了。
“哎呀!怕个啥嘛,这不是歇凉寨上的,这是下脚坝的包谷土。”
“那也是偷啊!”“不偷咋个办?一年到头,谷子、麦子、包谷、洋芋、豆豆五大样,拢共六七百斤。只够我一个人吃…”
“想其他办法嘛!”
“你又不是不晓得,啥法子都想了。不是还向聂洁买了粮票嘛。”
“我不管。你要扳你扳,我走了!”
包谷叶子“哗啦哗啦”一阵响,一阵脚步声响过矫楠躲藏的那块包谷土,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