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自己情的矛盾，意识到思想朝三暮四的纷，意识到自己的品质原来并不是那么尚，加上每一个知青在回城时都更易燃起的对现实的不满，对前程渺茫到的失望和满肚的怒气，矫楠在探亲期间始终忧郁寡，过得极不舒畅。家里人好像都能谅他的这无从发的情绪，有电影票、戏票让他去看，有好吃的推在他面前，父母给他零用钱，替他置了新衣，还在读书的妹妹矫冰正在帮他打衣，矫光老在单位里、同学给他借书回来。一家人小心翼翼地照顾着他、捧着他，使得他想发脾气使坏也无从耍起。

这真令矫楠烦恼，令他苦闷不解。

弟弟随和地一笑：“我看你喝下去四大杯了。结婚宴席上，也别醉得失态啊！”这小，教训起当哥的来了。矫楠的嘴一撇：“拿酒瓶来！我不会醉。”

白天，父母亲、上班去了，妹妹上学去了，连弟弟中学毕业也给分在公共汽车上当了个售票员，混上了饭碗。唯独他，枉自有一副健的魄，有思考的脑，却整日里无所事事。闲得烦闷时，他真想大吼大叫，真想摔碎什么东西。但他又觉得不好意思，家里人把他奉若上宾，他还要怎么样呢？

矫光又嘀咕了一句什么，他没听清楚。但也没忙着去喝，他只觉得自己的耳朵背后、脸颊上都乎乎的，一望去，桌上的菜肴啊、酒瓶酒杯呀、远近桌面上的人呀，全在他跟前摇来晃去，他觉得到人们在不停歇地咀嚼，不间断地说话，可客人们在讲些什么，他一概都听不清楚，也不想去听清楚。不知怎么回事儿，他的脑里浮现夏季山乡农田里的一幅画面，只有的老板田里长满了密密簇簇的毡草，像细绒似的铺满一整块田。队长分活路时，把薅这块田的任务给了他。他着烈日，先是撅着在田薅，继而改为下蹲式，那些细得像衣针似的毡草，在手里就脱，也不动，往前挪一步，非得半天不可，下蹲式也受不了，他脆挽，跪在浅

今晚上了婚宴，喝了几杯啤酒，脑里嘤嘤嗡嗡响了起来，上也烘起来，淮海饭店九层楼的灯光刺得他神经阵阵亢奋起来，酒席宴上的笑脸，哄嚷，菜肴的香味，红酒、白酒、黄酒、啤酒的彩，杯盘相碰时的脆响，都使他到不适、不快，都使他直想大吵大嚷。特别是看到风度翩翩的冯英华那笑容可掬、颇自得的神态，他的心更是一次次冒起不可抑制的厌恶。噢，原来他就是凭着这副英俊的外表，凭着这么张厚颜无耻的漂亮脸，博得真挚情的的。他会像他一样地吗？

矫楠把啤酒瓶倾倒过来，又满满地倒了一大杯。

灵魂和内心世界的幽僻小径。过去他从未发现过通向自己心灵的这条路，但这条无形的小路是存在着的。

杯见底了，他伸手去拿啤酒瓶，弟弟矫光抢在他前，提过了啤酒瓶，俯在他耳边说：

矫光畏畏葸葸地把啤酒瓶递了过来。

“不是结婚大喜吗？”他瞪了弟弟一。

不是吗，在上海火车站，他毫不犹豫地掏三张五块的票替宗玉苏付了车费，那仅仅是对她的同情，是解人之难吗？不，他心很清楚，陡地在车站上看见了她被民兵们围着，看见了她那双忧伤的睛，他的血全往涌来。他看得非常清楚，她的脸憔悴，黄中透着苍白，她那两颗平时充满了引力的珠，仿佛正不断将光泽散失消溶在周围灰滞的白之中，没一丝儿神韵和灵气。他的心一阵辛酸、一阵痉挛。她一定遭遇了什么事儿？

“哥，你不是不会喝酒吗？怎么一杯接一杯地？”

这些幻觉，这些思念，全都是因为他还在着她。他不敢承认，不愿意承认这一。只为了他临离开歇凉寨，同秦桂萍躲在山墙的影里偷偷地亲吻，不顾风雨横掠地拥抱。他对说，他也在恋了，说的就是这回事儿。可他心里净似的清楚，他虽然远离秦桂萍，但并不怎么想她，也不为见不着她而苦恼。相反，只要一想到宗玉苏，他的思绪就会然兴奋，他的血就会淌得像沸腾般烈，哦，他一回意识到，我们躯里淌着的血，有时会像了窟运一样地动作怪。

他又抓起杯“咕咚”喝了一大啤酒。

凭着他的，他猜着了，她遭到了不幸。回家以后，他经常地想起她，想到她在上海，想着有一天她会其不意地借还钱找到他家来。他们能相对坐下聊天了…

矫楠实在不敢相信。